第一句話,越兒剛到梁國,可想母後了!
緊接著一長串撒嬌,劉越奮筆疾書,完全沒有停頓與滯澀。趙安在一旁美滋滋地想,不愧是他侍奉的大王,傳說中的天才,真是落筆如有神呢。
零零碎碎的問安占了劉越大半個篇幅,最後提起,聽說皇兄新納了一位夫人,母後彆生皇兄的氣,嗯,雖然他也有一點點。
隨即板起臉,展開另一張信紙,隱晦向劉盈提起,哥哥絕不能虧待英表姐,也不要擔心他吃不好住不好。梁國什麼都有,民風也淳樸,他每天都很開心,也承諾日後再也不會往山林裡鑽,請皇兄放心。
洋洋灑灑寫完,劉越珍而重之地疊好,遞給趙安。心知這是大王給太後天子的信,趙安哪裡敢怠慢,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屁顛顛離開了,親力親為,一點也不假手他人。
那捧哏的勁兒看得其餘人一陣牙酸,長樂宮宦者麵無表情:“……”
劉越灰黑色的眼睛微微彎起,呈月牙的形狀:“走,赴宴去。”
罕見的不用努力的放鬆時間,真好。
與此同時,長安城,椒房殿。
皇後所居的寢殿沒有點燃燈火,等到夜幕降臨,黑暗包裹了整座妝台。呂英坐在鏡前,目光空寂,宮娥低頭的低頭,咬嘴的咬嘴,大氣不敢出一聲。
直到一聲低低的通傳打破安靜:“皇後,竇長秋請見。”
呂英攥緊的手鬆開一些,驀然回過神,嗓音嘶啞:“進。”
竇漪房捧著綢布進來,腳步聲很是輕微,見到這幅景象露出擔憂,又很快隱去。她十二三歲的模樣,卻在太後跟前當差許多年,去歲正式有了“長秋”的稱號,環視四周的時候,聲音不高不低:“怎麼連燈都不點上,壞了皇後的眼睛,誰擔得起?”
立馬有宮女跪了下去:“竇長秋饒命,都是奴婢的疏忽!”
“彆罰她們,是我不叫點的。”呂英開口,語氣有些恍惚,“想也知道……臨光殿那頭熱鬨極了,卻熱鬨不到我這裡。”
臨光殿乃灌夫人的住處,也是從前大名鼎鼎的戚夫人,罪人戚氏曾經的宮殿,世人皆知戚氏在臨光殿得寵,也在臨光殿毀容。灌舒進宮時,母後放手讓她安排,她頭一次沒有控製住自己,把極為奢華,卻象征著不祥寓意的臨光殿安排給灌舒。
灌舒仿佛不知道似的,隻溫柔地謝過,而陛下沉默地望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陛下在外頭給足了她尊重。
她知道這樣不對,如此伎倆太過低級,更不是皇後應該做的。可嫉妒與不甘幾乎淹沒了她,憑什麼?
將要出生的皇嗣仿佛是個笑話,她沒有得到表哥的心,連最後的尊嚴都快失去了。呂英看得出來,陛下仍對灌舒是喜歡的,隻是喜歡摻雜了太多東西,絕對沒有一開始的純粹,卻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陛下小心翼翼,期盼著孩子的出生,連帶著看重孩子的母親。
陛下對幼弟那麼好,對其餘弟弟都不錯,對子嗣,怎麼可能狠得下心呀。
呂英看著梳妝台旁,落灰的、盛有軟鞭的匣子,落下了淚。她的眼睛發紅,手掌再一次握起,聆聽竇漪房說的“長公主托人送來錦緞”,輕輕點點頭。
不要怪她,她實在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