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裡的笑容即使是在大白天也顯得陰險詭異。
不過我更在意的是,他的小醜服是誰給他的。
進監獄前,囚犯都會統一更換囚服。假如隻是靠自己或者監獄裡的同夥的幫助越獄,短期內應該沒辦法弄到這身衣服。
除非他在監獄之外也有同夥。
顯而易見,天人五衰與死屋之鼠的成員儘數被關押,除了我,還有一個人逍遙法外。
……果然是死性不改。
“源醬,你費儘心思從我這裡‘搶’走陀思君,最後卻始亂終棄了嗎?”
“你還敢提?”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我現在就想把果戈裡的頭擰下來。
“怎麼不敢提?”
果戈裡揚起下頜,兩手抱著胳膊懶洋洋地倚在白牆上,唇角扯出更為深邃的笑意。
“畢竟源醬當初都不準我稱呼陀思君為費佳,隻準你一人那麼叫呢。”
“閉嘴,那是你們騙我的。”
我並不承認陀思曾經是我的男朋友,雖然我們交往了兩個月就分了手。
最初我隻是一時好心,結果就上了當。
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個騙子,以為他是一個自學成才又為著地球環保事業而兢兢業業的有為青年。
我一直都很照顧他,不僅是因為他是我的boss,更是因為他性格上表象的單純——其實是偽裝的單純。
他買葡萄都會被小販欺騙,回來時盒子裡都是爛葡萄,還無辜地跟我說:“他說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葡萄。”
我很無語:“你就不能打開看一下嗎?”
讓他洗個杯子,他會摔壞杯子;讓他洗個衣服,他把奶粉當成洗衣粉用;帶他去看冬天的冰雕,結果我上個廁所的時間,行李都被他看丟了,我們身無分文途經深山,隻能在山洞裡湊合一晚;醒來時我去找水源,他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一隻小熊,被兩隻大熊追趕,我本來是不想跟動物交手的……
在那時我看來,陀思太脆弱了。
偏食、熬夜、貧血,身體很差,總是生病,愛神神叨叨,還經常讓人騙,做什麼都弄巧成拙。
除了我,他也沒什麼朋友了。他還整天想著做大事,明明連小事都做不好,我不去給他做點飯,他連外賣都懶得點,隻靠咖啡和手指餅乾續命。
大概是在那樣冰冷又陌生的國家,他和我一樣,與周圍人都格格不入,因此我特彆怕他因為性格單純被人欺負。
我經常給他灌輸防盜防騙的知識,聽得他雙眼無神表情呆滯,但我還是沒防得住他遇到了一個感情騙子。
陀思十八歲的時候,死屋之鼠依然隻有我們兩個成員,但他的心思已經不全部在折騰他的事業上了。
有一天我放學回來,看到玄關處多了一雙漂亮的高跟鞋,我就知道壞了。
上門收水費的女職員從來不穿那麼漂亮的高跟鞋。
正當我在研究那雙高跟鞋的尺碼是不是太大了一點,從陀思的房間裡走出來一個妖裡妖氣的女人,臉上畫著濃妝,聲音也流裡流氣。
“今天真是愉快呢,費佳~”
她居然叫陀思費佳,那麼親近的名字。我作為他唯一的朋友,我都沒這麼叫過。
妖豔女人看到我杵在玄關處,朝我拋了一個熱情的飛吻。
“你的小寶貝放學了呢。”
“嗯。”陀思疲懶地從房間裡走出,有氣無力哼了一聲,單看那張憔悴的臉,我都不敢相信他隻有十八歲。
女人從我旁邊走過,還摸了一下我頭上的呆毛,這讓我很惱火,在她走後,我問陀思:“你該不會和她……談戀愛了吧?”
陀思坐在沙發上,敲著茶幾上的一疊紙答非所問:“這是什麼?”
那疊紙,是我在學校裡收到的一封情書。
青春期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會收到那種東西,有個男孩大膽而奔放,給我寫了足足二十頁的情書。
天知道他哪來那麼多話的。
我都沒看完,就把紙的背麵當成草稿紙用,這種有點不太好的行為居然被陀思發現了,我覺得有點丟臉,於是我立刻轉移話題:“你彆和那個女人談戀愛。”
陀思斜著眼看我:“為什麼?”
我憋了半天,說:“我——”
他居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快講。”
咄咄逼人的陀思看上去陰沉沉的,不好惹。
我決定說好話。
“我……以後會給你介紹更好的女生。”
他又坐回了沙發上。
“哦。”
看樣子漫不經心,應該是不信我的話。
說來慚愧,我和他的交友麵都很失敗,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我發出去的郵件,除了家人,沒人回複我。
我確實沒法給他介紹什麼女生,但我也不想他上當受騙。
直覺告訴我那個女人肯定有問題,但陀思不顧我的阻止,一直和她來往。
後來他甚至不回家了。
我的電話他也不接了。
……我總覺得他要被欺騙身心。
最後我在清晨的巷子裡找到了他和那個妖豔的……男人。
是的,一直以來,泡了陀思的果戈裡竟然是個男扮女裝的家夥。
陀思看到我時,臉上的表情是一種空洞和茫然,我從來見過他露出那種平靜到絕望的表情。
“你這個騙子,你居然騙他!”我憤怒地吼道。
果戈裡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我就是騙他又怎樣?誰叫他這麼傻呢,嘻嘻。”
他竟然說出那種話,我準備追上他揍他一頓,回過頭卻發現陀思倒在了地上。
比起揍果戈裡,救陀思明顯更重要。
陀思在情感上受到打擊,一蹶不振,一直發著高燒,吃什麼都會嘔吐,嘴裡迷迷糊糊地說著什麼淨化世界、讓世界充滿愛之類的東西。
半夜他還詐屍般驚醒,人也更消瘦了,清醒的時候也不跟我說話了,對著一麵白牆發呆。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搖著他的肩膀氣急敗壞地說:“醒醒啊,這種騙子有什麼值得你難過的?初戀失敗有什麼好難過的?我的初戀也失敗了啊。”
可憐我之前好不容易追到幸村,卻又因為倒黴的異能,不得不拜托太宰幫我跟幸村提分手。
也不知道太宰說了我什麼壞話,幸村再沒有理過我了。
陀思情緒依然低落,但目光總算是從白牆上移到了我的臉上。
“你的初戀失敗了?”
他似乎有點高興,這種建立在彆人的悲傷之上的痛苦是缺德的。但傷者為大,我決定讓他更高興一點,於是說:“我喜歡一個很好的男孩子,但人家不要我,你看,我也很慘吧。”
陀思垂眸:“你騙我。”
“沒……”
他還是不相信我,目光又移向白牆,估計又在想那個妖裡妖氣的果戈裡。
我掰正了他的臉,逼他與我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