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學生,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呂芸見她油鹽不進,轉而對著其他人道,“青年文學賽能降多少分,你們是知道的;我過去帶出過多少獲獎的學生,你們也是知道的。以前我就遇見過那種蠢貨,非要跟老師對著乾,結果最後彆人都進決賽了,他還什麼都沒有,你們說可憐不可憐。”
其他人的表情將信將疑。
倪歌突然有些好笑,她的手段能對付小學生,但高中生就不怎麼管用了:“呂老師。”
呂芸沒說話,朝她看過來。
“您這種行事作風,遲早會出事的。另外——”倪歌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說了一句她小學二年級時就想說的話,“您真讓我惡心,我為擁有您這樣的老師而感到羞恥。”
***
離開大自習室,天氣好像變得更差了。
容嶼接了個宋又川的電話,“嗯”“啊”幾句掛斷,轉過來攛掇倪歌:“好不容易考完期末考,要不要跟哥哥們一起出去玩?”
倪歌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看起來蠢兮兮的。
他覺得她今天一直有點兒不在狀態,但具體哪裡,又說不上來。
“考完試了……”倪歌愣了一會兒,“但是,不是還要上一段時間課嗎?”
怎麼這麼早就開始嗨了?
“提前找點兒樂子唄。”容嶼閒閒地道,“去不去?”
倪歌拒絕了。
小姑娘思索半天,非常真誠地告訴他:“對不起,我昨天複習睡得很晚,今天想早點回去休息了。”
臨走不忘提醒他:“玩得開心一點呀,哥哥。”
然而倪歌不在,容嶼怎麼可能玩得開心。
容嶼玩得可他媽不開心了。
男生們能約的地方轉來轉去就那麼幾個,宋又川台球杆都快杵他臉上了,他還在發呆。
“大佬,大佬。”宋又川遠遠地用杆子戳戳他,“你倒是專心點啊,拿意念打球呢?”
容嶼維持著發呆的姿勢又站了幾秒,放下台球杆,問:“川子你覺得,女生一般情況下,會因為什麼事情魂不守舍?”
“那還用猜?”宋又川不假思索,“有了心上人唄。”
容嶼神情一肅,厲聲嗬斥:“重想!”
宋又川嚇得手一抖,一杆戳空。
宋又川:“……”
“我說的是我的經驗,至於你家那個小妹妹,不在考量範圍內。”他直起身,有些無奈地歎道,“反正無論她什麼樣兒,都是你家的內定童養媳。從小盯著養的,跑都不跑不掉。”
容嶼輕嗬:“這才像人話。”
“……”
宋又川懶得理這種自欺欺人的騷雞。
過了會兒,容嶼又問:“川子你說,什麼情況下,女生才會不回消息?”
宋又川想也不想:“人家不喜歡你,不樂意搭理你唄。”
容嶼怒喝:“胡說!”
“……”
宋又川決定以後再也不對他說實話:“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你家小妹妹一看就是那種早睡早起的乖小孩,現在肯定已經睡著了。她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信我。”
容嶼一本正經:“你說得對。”
宋又川默了默,“彆坐著了,起來開個局——你們今天作弊那事兒,後來怎麼解決的?”
容嶼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倪歌跑過去,把那女生罵了一頓。”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小妹妹真是溫柔。”
“哈。”容嶼嘴角一勾,撿起台球杆,“我也是這麼覺得。”
他微微躬身,燈光從頭頂散落,在四周凝成白霜。
“既然咱倆想到一塊兒了,那趕在學校出處分之前,約幾個人,去把傅晴叫出來吧。”
留給年級公示,那是倪歌的解決方法。
至於他……
容嶼將球杆架上虎口,眯眼,手和眼拉成一條線。
“啪嗒”一聲響,白球重重地擊到紅球上,紅球帶動黃球,劈裡啪啦地滾進球袋。
“——就讓我來教教她,怎麼做人。”
***
容嶼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
容爸爸今晚不在家,容媽媽已經睡下了,他喝了點兒酒,腦子不太清醒,上樓時沒敢開燈,儘可能將動作放輕。
站在二樓樓梯口,卻有些猶豫。
“我的房間在……”
他想了半天,非常肯定地道,“在左邊。”
臥室門沒有鎖,他一擰把手就開了。
順手打開壁燈,容嶼將手中大大小小的食物外賣袋堆到桌上,將書包掛上椅背。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他站在衣櫃前脫外套,透過穿衣鏡的倒影,看到自己床上鼓著一個小山包。
“唔……”容嶼眯眼,小聲懷疑,“今天早上離開時,沒有疊被子嗎?”
他轉過去,盯著床鋪看了一會兒,想不起來。
算了。
醉酒的人從不為難自己,他轉身去洗漱。
飛快地衝完涼,容嶼草草往下.身係了一條寬浴巾,邊擦頭發邊往外走。
第一件事還是看手機。
然而倪歌仍然沒回消息,兩個人的對話還停留在他那句“你要不要吃什麼宵夜”上。
“這家夥……”
真是像宋又川說的一樣,早早睡下了麼?
“睡這麼早。”容嶼歎息,“睡熊。”
不過這樣想想,又覺得有點可愛。
容嶼有些失笑,一邊搖頭一邊脫掉鞋,像往常一樣坐到床上,整個人呈“大”字型倒下去——
卻突然壓到什麼東西,被窩裡傳來“嗷”地一聲悶響。
隔著一層厚厚的被子,聽起來細細弱弱的,像某種家養小動物。
“我靠!”
容嶼被嚇一跳,一個鯉魚打挺躥起來,腦子仍然不太清醒,酒氣與火氣混在一起,“唰”地猛然掀開被子:
“這什麼玩意兒啊怎麼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