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上那輛車。
“他是不是找你,還有事啊?”蔣池小心地試探,“剛剛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完?”
“沒有。”倪歌冷靜地思考,然後覺得,“他可能是想打我。”
“……??”
紅燈變綠燈,蔣池轉回來,嘴角一動,踩油門。
“沒事。”他篤定地道,“我這車耐撞,咱不怕他。”
“……”
車裡沉默一陣。
後麵的越野還在氣勢洶洶地窮追不舍,蔣池又看看後視鏡,忍了一會兒,沒忍住:“不過……倪歌啊。”
“……?”
“就,他那個牌照,如果他真的撞了我。”他問,“我是不是還得倒給他貼錢?”
“……”
***
倪歌和蔣池抵達火鍋店,孟媛已經在了。
“我來晚了,沒有包廂了。”孟媛哼哼唧唧,“我們隻能坐大堂了。”
外麵環境其實也很好,蔣池順勢揉揉她的腦袋:“沒事。”
三個人坐下來。
……後頭還跟著一條巨大的尾巴。
容嶼沒過去湊熱鬨,在三人隔壁自己開了一桌。
服務員溫柔地問:“先生,您幾個人?”
他笑意不減:“一個人。”
服務員遞上菜單:“點單您點好之後叫我,蘸水是自助的,小台上有水果和粥,您有需要可以自己去盛,或者我們幫您也可……”
“我不看菜單了。”容嶼眼底含笑,打斷她,“你幫我看看隔壁桌點什麼,我要一桌一樣的。”
服務員默了默,“您確定嗎先生?”
“對。”容嶼語氣突然變得沉痛,“我一個人,必須得吃出三個人的分量,那才熱鬨,那才有尊嚴。”
“……”
孟媛一開始沒看見容嶼。
她低著頭點食物,不忘操心自己的小夥伴:“哎,池池今天跟我講過你和你那室友的事了,她也太惡心了吧。”
“還好。”倪歌不怎麼在意,“小打小鬨,不礙事。”
“那倪倪。”孟媛又問,“我的實習現在是定下來了,你的呢?”
大學三年,孟媛和倪歌同市不同校。但兩人學校挨得近,所以大學還玩在一起。
倪歌撿起一塊西瓜:“還沒有定下來。”
“之前那幾家都沒給你回複?”
“嗯。”西瓜冰冰涼涼,甜絲絲的,“但說實話,我不怎麼著急……我有點兒想考研。”
她話沒說完,服務員小姐姐笑吟吟地停在身側:“您好,女士,隔壁桌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先生讓我提醒您:少吃點冰鎮西瓜,體寒的人容易肚子疼。”
倪歌:“……”
孟媛驚了:“哪位先生啊?”
左顧右盼,終於順著那條招搖的大尾巴,找到本人。
——他點了十份新西蘭肥羊,正一卷一卷地往鍋裡下。
“我日。”孟媛更加震驚,音量卻不自覺地降下來,“見鬼了,學長還活著?”
倪歌:“……??”
“不是,呸,我的意思是,學長回來了?”
“嗯。”倪歌放下西瓜,手摸向酸梅汁,“今天剛回來,還沒來得及跟你講。”
“您好,女士。”服務員小姐姐又笑著停在了她身邊,“那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熱情先生讓我們提醒您,酸梅汁也是涼的,他為您點了一杯熱牛奶。”
說著,把帶熱氣的飲料放到她手邊。
倪歌捂住臉。
“這,他……”孟媛沒看懂著玩的哪出,“乾什麼呢?”
“就……可能開飛機把腦子開壞掉了……”
“哎,不過話說回來。”孟媛笑得一臉曖昧,小聲逼逼,“我覺得,容嶼學長,好像比過去更帥了——他現在看起來,像個男人!!”
蔣池剝蝦的手微頓,輕飄飄地看她一眼。
孟媛趕緊安慰他:“但是跟你比起來,再男人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倪歌:“……”
她拿起筷子,從鍋裡夾肉吃。
沒吃兩口,服務員小姐姐又走了過來。
“您好,女士。”還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開場白,“隔壁桌的先生讓我們給您點兩首歌,《在想什麼》,《回頭看看我》。”
倪歌:“……”
倪歌徘徊在暴走的邊緣。
孟媛嘖嘖嘖:“你叫他過來吧,他真的好可憐。”
“小姐姐,能不能幫我帶句話?”倪歌抬起頭,強笑,“讓隔壁桌的先生,閉上他熱情的嘴。”
***
容嶼今晚涮肥羊,涮得非常起勁。
涮到第五盤時,服務員小姐姐端著托盤走過來。
容嶼撩起眼皮。
“您好,先生。”小姐姐笑道,“隔壁桌的女士說,請您喝飲料。”
容嶼好奇地接過來,聞了聞。
發現。
是一大杯,純·檸檬汁。
“還有,隔壁女士讓我們還您一首歌。”服務員說著,清清嗓子就要開唱。
“等等。”容嶼止住她,“是什麼歌?”
“《涼涼》。”
“……”
容嶼硬著頭皮聽完了。
服務員唱了兩遍,還要開口。
容嶼:“沒完了還?”
“因為,那位女士還說了,我隻唱一遍,您怕是聽不清。”服務員猶豫一下,說,“她出了三倍的錢,讓我們唱三遍。”
“……”
***
容嶼踩著《涼涼》的節奏,下樓開車。
繼續尾隨那輛超跑。
蔣池開著車送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小閨蜜回學校,倪歌先下車,車停在外院門口:“謝謝你們,下次見。”
“你不是去交材料的嗎?”孟媛趴在車窗上,“要不要我們在這兒等你,等會兒再把你送回宿舍?”
“謝謝你們,不用了,這裡離我宿舍也不遠。”倪歌兩眼彎成月牙,“路上小心呀,晚安。”
跑車絕塵而去。
倪歌努力忽略三米開外那輛巨顯眼的越野,轉身進學院。
導師正打算關門,見她過來,一雙眼笑成縫:“你可算來了,這材料最遲明天得交,我打你電話也打不通,差點兒去你宿舍找人。”
“對不起,今天去參加那個電競的授牌儀式,手機沒電了。”倪歌抱歉地笑笑,把優盤遞給她,“我昨晚熬了一個通宵,不知道會不會有錯。”
“沒事,我來檢查吧,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先走了。”倪歌笑笑,“老師再見。”
她走到門口,突然又被叫住:“哎,倪歌。”
“嗯?”
“你實習單位是不是還沒定?”
倪歌微怔:“對。”
導師猶豫一下:“老師手上現在有個項目,你想不想跟著一起去調研?就是……那個地方條件不太好,可能有點艱苦。”
倪歌頓時笑了:“您彆小看我,我身體可好了,去哪?”
“還沒定呢。”得意門生願意去,導師有點開心,“定下來我通知你。”
“行。”
倪歌走出學院樓,立刻被濃稠的夜色包裹。
那輛越野停在原地沒挪窩,倪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過了會兒,又忍不住走回來。
她趴到車上。
裡頭沒人。
但是……“怎麼會沒人呢。”
“嘿!”
下一秒,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倪歌嚇得差點兒叫出來,下意識閉上眼,伸出手臂護住頭。
頓了兩秒,沒有動靜。
倪歌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對上一雙深邃的,含笑的眼睛。
“不跑了?”
“……”
“我就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小姑娘軟唧唧的,容嶼心裡樂壞了,戳戳她,“要膽子沒膽子,要力氣沒力氣,倒是跑得很快,嗯?”
“……”倪歌懨懨地放下手,“你怎麼知道我沒膽子,我們都多少年沒見過了。”
容嶼一愣。
她聲音悶悶的:“這麼長的時間,就算是熊被割掉膽子,也該長回來了。”
容嶼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我……”他想碰碰她。
還沒摸到人,旁邊樹叢裡竄出來個黑影:“倪歌!”
容嶼神情一肅,下意識擋到她麵前。
“你在這兒啊,我也到處找你呢。”周進遠遠看到她站在學院門口,抄近道從小樹叢走過來,“打你電話打不通,我猜是沒電了。今天授牌儀式還好嗎?有沒有遲到?”
完全無視容嶼。
容嶼不爽極了。
這誰啊,一上來就跟倪歌很熟的樣子。
“還好,沒遲到。”倪歌兩眼彎彎,先做了解釋,才道,“學長,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嗯……他前幾年不在這邊,最近才被放出來。”
轉而麵對容嶼,她一下子有些詞窮,“這個是,我學校之前有過合作項目的一個學長。”
容嶼不爽的情緒更加濃烈了。
有過合作項目,那也就是說,連同校同學都不是。
明明是這麼含糊的代稱。
可為什麼她一看到這個家夥,就笑了:)
“你好。”周進見他冷著臉,謹慎地伸出手,“我叫周進。”
他知道倪歌家裡有點兒背景,忍不住在心裡尋思。
就這樣兒,她哥還被逮進去,關了幾年,現在才放出來。
……得是犯了什麼毀天滅地的滔天罪行!!
容嶼抬起頭。
四目相對,他默不作聲地沉下目光,另一隻手藏在暗處,不自覺地按到刀上。
“是我聽錯了嗎?”一道亮光晃過眼睛,周進微微眯眼,蹊蹺地道,“我好像聽到了刀出鞘的聲音。”
“……”倪歌回頭看容嶼一眼,轉過來勸周進,“學長,你快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都累得出現幻覺了。”
容嶼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裡,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蔣池就算了。
反正他知道,他倆沒在一起。
周進是誰?
周、進、是、誰?她這專業男女比例二比八,哪兒來那麼多師兄弟?
晚上喝的那杯檸檬汁,勁兒也太大了,現在才上來。
容嶼壓著心頭的火氣,努力假裝雲淡風輕,波瀾不驚地問:“你交男朋友了?”
周進現在肯定了,他剛剛看到的那道閃光,是一把刀。
——中國空軍隨身攜帶的,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