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嶼一愣。
火氣瞬間煙消雲散。
“我還記得,你說喜歡我。”倪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一雙眼黑白分明,“說喜歡我很久了,隻喜歡我一個人。”
“我……”
“我吻了你,你說我是你的。”倪歌沒給他插話的機會,隻是說著說著,自己竟然也委屈起來,“這些重要的事你都隻字不提,我忘記你替我吃羊肉,難道就很過分嗎?”
容嶼微怔,被翻江倒海的開心擊中。
他有些頭痛。
但這是甜蜜的煩惱,他樂意低頭:“我以為你不想承認。”
微頓,他又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倪歌不說話,小羊耳朵一動不動地垂著。
他心裡好笑,乾脆在桌子底下伸長手臂,去捏她的手:“彆生氣,嗯?”
“沒生氣。”倪歌聲音有點悶,“就是覺得……”
覺得這件事不該一頁揭過。
要認真地,在頭腦清醒的時候,也對對方說一遍。
她的神情認真而執拗,容嶼看著看著,突然笑起來:“你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我從來不交女朋友嗎?”
倪歌將手往回抽了抽,沒抽動。
她小聲地,有些負氣地問:“為什麼。”
容嶼笑意飛揚。
“——我一直在等你長大啊。”
***
容嶼一連幾天,心情都很好。
他脾氣爛得出名,最近巡航卻連新兵都不罵了,大家感到驚奇又幻滅。
隻有宋又川知道內情,複讀機一樣,每天一遍:“唉,我好酸喔。”
他嘟囔到第三遍時,倪歌正式搬進了容嶼的小公寓。
他的住處從沒有生活過異性,很多東西都要重新添置,下班之後,兩人一起逛超市。
“地毯襪,牙刷,水杯——”容嶼拿著備忘錄小本子,買一樣勾一樣,“倪倪,你喜歡這個杯子嗎?”
倪歌低下頭,看到一對情侶水杯,一粉一藍,邊緣是鋸齒形,放到一起正好能拚成一個圓。
她問:“但是,你不是已經有杯子了嗎?”
“我預言,”容嶼淡定地將那對情侶杯裝進購物車,“我原來的杯子,會在三小時後碎掉。”
倪歌好笑地捅捅他。
她在西城待不了多久,調研項目一結束就得立刻回去,這樣一想,就覺得跟他在一起時間好像也沒多久了。
然而工作還是得做。
晚飯之前,倪歌坐在書房裡,翻譯老師留給她的資料。很多專業名詞她沒有接觸過,對比著詞典一點一點查。
“倪倪。”沒看幾頁,容嶼就來敲門,“出來吃飯。”
“好,我這就來。”她應了一聲,撿起金屬書簽,夾進資料裡。
起身時,小腿腿骨不知碰到什麼,發出一聲撞擊的悶響。
膝蓋悶疼,倪歌下意識小聲地“嗷”了一嗓子,低下頭,看見凸出來的木把手。
“咦……”
是個沒鎖的抽屜。
她心裡好奇,想把抽屜塞回去,視線草草掃過,卻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
倪歌一愣,心跳猛地加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她難以置信,躬身輕緩地拉開抽屜,將塞在最裡麵的那個小盒子拿出來。
然後輕輕掀開——
倪歌一瞬間清醒了。
她太陽穴猛跳,手指泛涼,呼吸不穩。
——是一枚一等功的獎章。
***
倪歌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無意間見到爸爸的軍功章。
她其實到現在也不大能分清那些章,她覺得它們同樣漂亮,是英雄的證明。
但大人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它們靠一二三來標記差彆,久而久之,倪歌也明白它們存在委婉的不同。
她好奇:“一等功有什麼不同嗎?”
“和平年代,九死一生。”爸爸拍拍她的頭,溫柔地說,“我們那裡有個說法:十個一等功,九個是追封的烈士。”
倪歌從那時起,覺得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是為什麼……
她拿著盒子,腦子一片空白。
為什麼容嶼會有這種東西。
本子上寫著他的大名,她甚至沒辦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這也許是彆人的章”。
“倪倪?”見她一直不出來,容嶼心裡奇怪,敲書房的門,“你還好嗎?我進去了?”
倪歌沒有說話。
他推門而入。
容嶼推開門的瞬間,感覺到一團白色的影子,朝他撲過來。
他眼疾手快,兩手撈住,將她撈了個滿懷。
好像抱著整個宇宙。
他心滿意足,拍拍小姑娘的背,低聲問:“怎麼了?”
倪歌的腦袋毛茸茸地埋在他的頸窩,許久,悶聲道,“你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