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嶼:“……?”
永動機夫婦終於察覺到不對。
倪歌同情又好奇:“蔣池,你是靈魂出竅,跟媛媛一起走了嗎?”
“……沒有。”蔣池沉默一下,“我剛剛隻是在想,孟媛也很喜歡皮蛋。但我每次都告訴她,不可以挑食。”
倪歌端著碗懸在半空,一下子不知道該不該吃。
“吃,不要為難自己。”容嶼替她做了決定,“你在這裡缺的智商,吃彆的就能補回來。”
“真的嗎?”倪歌自己都不信,“你怎麼知道我每天吃什麼。”
容嶼哭笑不得:“當然是觀察到的。”
他在部隊時,食譜是官方定的。時間一長,也勉強摸到點兒門道,明白食物該怎麼搭配。
在他觀察過倪歌的生活習慣之後,起初以為她噬甜不愛吃蔬菜,但時間長了才發現,她飲食規律得不得了,其實什麼也沒少吃,根本不需要他額外擔心。
倪歌有點難以置信:“你竟然觀察我那麼久。”
“你搞搞清楚,嫁給我的人是你,我不觀察你,還能觀察誰?”容嶼好笑,捏捏她的手,“而且你……”
蔣池像是看不下去,突然打斷:“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學長。”
容嶼:“……?”
你知道什麼了你就知道了?
“不可以用自己的生活習慣,去估量彆人的習慣,對嗎?”蔣池一副受教的樣子,喃喃道,“我應該尊重她。”
容嶼:“……”
容嶼本來不想理他的。
但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覺得很可憐,不由寬慰:“也不是,如果倪歌一天五頓吃皮蛋,我一定會教育她的。”
倪歌:“……??”
“蔣池。”她也忍不住,“你給媛媛回個消息吧。”
蔣池沒動,抬起頭:“如果學長到處跑,你會不開心嗎?”
倪歌不假思索:“我會。我會超級不開心,每天在家裡氣成河豚。”
容嶼樂了,戳她的臉:“真的?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蔣池問:“那你怎麼解決這種不爽的感覺呢?”
“不斷地進行自我催眠。”倪歌教他,“你多想想嘛,這些工作,總有人要做的。就算不是他,也會是彆人。”
“可我希望彆人去做。”
倪歌噎了一下。
容嶼沒有說話,蹭在她身邊,大尾巴乖巧地落在她身旁。如果能夠化形,他的耳朵應該也在頭頂來回搖晃。
“那就……”她在那條並不存在的大尾巴上用力擼一把,輕聲道,“想想她本身吧。”
蔣池不太明白。
“儘管我也常常擔心,但那是他的夢想。”微頓,她徐徐道,“我最初喜歡的,也是那個向往天空的他。如果他無法到達夢想,我才該為他難過。”
容嶼眼中含笑,似乎覺得她頗有默契,獎勵般地揉揉她的手。
蔣池想了一會兒,動動手指,回消息:[嗯,在吃。]
然而這一次,是孟媛沒有回他消息。
“……”
入夜之後山,林間寂靜極了。
蔣池吃完飯看了會兒書,直到洗漱完畢打算上床睡覺,才發現,話嘮少女到現在都沒回他消息。 心裡一突,他陡然被巨大的不安全感籠罩住。
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但是……
這才分開多久啊。
他們好像幾個小時之前,還在疑似冷戰。
他糾結極了。
坐在案前,涼風吹入,輕盈地拂開淺色的窗簾。
夜色漆黑,窗外月色如同積水空明,明澈寧靜,在傳下的地板上遊走。
他的桌上放著電腦,屏幕發出熒光,仍然停留在北港漏油的新聞界麵。
下一秒,有預感似的。
嗡——
嗡——
手機突然震起來,屏幕中央跳出一串陌生的號碼。
蔣池立刻拾起手機,接起來:“喂?您好。”
疏離客套,是下意識的回複。
打完這句招呼,他才遲遲回過神。
心跳都變得有些快。
在蔣池的認知裡,隻有孟媛才會在這個時候,這種情境下,給他打電話。
她一定是忍不住了。
——他開心地想。
然而他等了兩分鐘,那頭始終沒有說話。風聲撲在話筒上,嗚嗚咽咽的。
於是他努力壓住興奮,故作冷靜:“你回住處了嗎?”
“……”
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蔣池心裡浮現出微妙的預感,“你……”
“你好。”下一秒,許聶澄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過來,清亮柔和,“你是媛媛的男朋友嗎?我是許聶澄,能不能請你過來一趟?”
蔣池站起身,唇立時抿緊:“地址。”
不等回複,他已經大跨步饒到床前,拿起了外套。
“媛媛她出了一點點事……”那頭風聲呼呼的,許聶澄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停頓一陣,才說道,“我在醫院等你。”
***
其實孟媛自己也不太理解,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她從病床上醒來時,整個人都是蒙的。
許聶澄抱著手靠在床頭,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啃著蘋果,見她醒了,幸災樂禍:“喲,終於醒了?”
“……”
孟媛掙紮著翻了個身,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
“彆掙紮了,乖乖躺著吧。”許聶澄哼,“我已經給你的男人打過電話啦,我猜,他現在應該已經在來找你的路上了。”
“……謝謝你。”於是孟媛又躺回去。
入夜之後,臨海小鎮安靜極了,醫院裡燈光蒼白,走廊上靜悄悄,半點兒聲音也沒有。
她盯著天花板看了三秒,忍不住:“聶澄。”
“嗯?”
“我真的有那麼弱嗎?”
“……”
這個問題,許聶澄還真回答不了。
這事兒得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天黑之前,兩個人準時抵達北港。
北港臨海,小鎮上人不多。薄暮時分明暗交界,天色剛剛擦黑,風聲獵獵,空氣中漂浮著帶顏色的霧氣,將整個小鎮都籠罩進去。
空中飄著一層霾,風一陣一陣的,帶來似有若無的化學物品的刺鼻氣息。
所以打開車門的瞬間,孟媛聳聳鼻子,敏銳地指出:“這是海水的腥味。”
許聶澄:“……廢什麼話。”
孟媛補充:“還有化學物品的味道。”
“也是廢話。”
“還有,這個味道聞得我有點……唔。”
她話沒說完。
許聶澄居高臨下,幫她戴口罩:“戴好了,彆摘。”
孟媛點點頭。
兩個人分頭行動,一個往南邊,采訪商家和路人;一個往北邊,采訪學校和上班族。約定一小時後,港口彙合。
前麵都很順利。
儘管北城與北港距離不算遠,隻有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但兩地在經濟發展上有雲泥之彆。北港小鎮上很少有年輕勞動力,剩下的人,全都靠漁業養殖為生。
因此油船傾倒汙染水質,對他們是巨大的打擊。
孟媛和許聶澄很快就采夠了外圍素材,快速結束采訪。
——卻在海邊彙合時,遭到了安保人員驅逐。
孟媛拚命解釋:“我們是北城日報的……”
“我管你是哪個日報的,我們這兒現在不讓拍。”
“我沒有拍……”
許聶澄就是怕遇到這種情況,那架招搖的相機都沒有帶。
孟媛語速飛快:“我就是想問您幾個問題,我們聯係你們這兒環保部門,一直聯係不到人。可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他們之前有人來過你們這裡嗎……”
她話都沒說完。
“說了好幾遍了,無可奉告,無可奉告。”對方想讓她們離開,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們那麼多同行,每天就這麼幾個破問題,逮著人就問來問去沒完沒了……有事嗎你們?”
然後他伸手,推了孟媛一把。
其實孟媛知道,他推得不重。
但就是那麼個檔口,她沒站穩,還真被推得趔趄了一下。
然後……
她的肩膀撞上牆,暈過去了。
清醒之後,回憶起這一切的孟媛:“……”
——對,沒錯,她被推了一把,肩膀撞上牆,就昏、過、去、了。
“講真。”許聶澄塞給孟媛一枚蘋果,她接過來啃一口,又回憶了一遍,還是感到費解,“我撞到的又不是頭,為什麼會這樣?我他媽就這麼虛弱嗎?”
許聶澄哈哈大笑:“說不定你的腦子長在肩膀上。”
“……”
“不過,你也往好的地方想想啊。”許聶澄啃完最後一口,蘋果核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噗通一聲落入垃圾桶,“我們現在不是聯係不上環保部門麼,你這麼一昏,說不定等會兒環保部門的慰問電話就主動打來了。”
“……你怎麼想得這麼美。”
“小同誌。”許聶澄對她寄予厚望,“碰瓷也是一門技術活兒呀。”
孟媛不置可否地撇撇唇,握著那個被咬過一口的蘋果,兩眼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
有些沒頭沒腦地,突然來了句:“也許是因為味道。”
“嗯?”
“我今天下車的時候,就想跟你說。”孟媛停頓一下,“空氣裡那股味道,聞得人頭暈。”
“怎麼我不覺得頭暈。”
“……你他媽是不是鼻炎犯了聞不見?那麼明顯。”孟媛咦惹,“我今天去采訪學校,他們為這事兒都停課了。有學生過敏,有學生聞到味道也喊著說頭暈。”
許聶澄眨眨眼。
“啊。”孟媛突然感慨,“做人好難喔,要提防各種天災人禍,還要頂著胃裡的惡心寫稿子。”
許聶澄哈哈笑起來:“反正這照片,早拍晚拍遲早得拍。你要是實在受不了,要不要先回去?”
孟媛想也不想:“那怎麼行。”
她好不容易等到這種新聞。
來都來了,現在再說要跑。
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