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值得我問的罪嗎?”淩霜反問。
蔡嫿臉冷下去,不說話了。
其實她和嫻月倒有點像,但她更小巧些,有種文弱氣,像蘭花,嫻月精致豔麗,像盛放的芍藥。主要是性格做派,連有些神情也像。
淩霜看完小半本書,見她又開始描圖了,才道:“我知道不是你故意泄露的折枝繡。”
“有區彆嗎?”蔡嫿反問:“反正是從我這流出去的。實話告訴你吧,我不僅這一次不可靠,下次也不可靠,我永遠都不可靠,你也彆往我這跑了,小心連累了你的大好前程。”
這話簡直和嫻月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淩霜頓時笑了。
“我有什麼大好前程,我怎麼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你訂親了,和程筠是吧?”蔡嫿淡淡道:“怪不得你這麼敢呢,反正你是鐵打的前程,不需擔憂了。”
“你要是真這麼認為,那我今天真是白來了。”淩霜並不生氣,隻是平靜道。
蔡嫿不說話了。
也難怪嫻月酸溜溜,一口一個“好朋友”,她識人太準了。誰也不知道,在外麵看起來唯唯諾諾人儘可欺的蔡嫿,在淩霜麵前竟然還會主動挑釁,所謂朋友的判斷標準,其中一條就是展露在彆人麵前沒有的樣子。
蔡嫿並不硬頂,隻是繼續去描她的畫,但也許是越想越氣,過了一會兒,又道:“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我沒有可憐你。”
“也不需要你多管閒事來幫我。”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幫,你自己能解決。”淩霜直接點破她:“你昨天從一開始就知道玉在荀文綺手裡,她隻是想欺負欺負你就還給你,但你那幾句話都是故意拱火,她被架上去了,不好意思把玉拿出來,隻能話趕話,等你逼她發了誓,再叫來文郡主,從她身上翻出玉來,她就和文郡主一起丟臉。”
蔡嫿眼中神色有瞬間的震動,顯然沒想到淩霜能把她琢磨得這麼透,但很快恢複如常。
“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你拆解開了?”她言下之意,有點怪淩霜的意思。其實以她的城府,不會看不懂淩霜是為她好。但人都是這樣,越是心裡親近,越是有恃無恐,像嫻月就把對彆人生的氣全往淩霜身上發。
“我隻是覺得可惜。虎落平陽被犬欺,雖說是她們欺人太甚,但你是金玉一般的人,何必去跟荀文綺這種人碰個兩敗俱傷。平時你裝裝可憐,把她跋扈刻薄的名聲傳揚出去,也就夠了。”淩霜平靜道。
嫻月嘲諷她們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其實也不全是嘲笑。至少淩霜是把蔡嫿看懂了的。
而蔡嫿也沒少觀察淩霜。
“那你呢,你真覺得自己能置身事外一輩子不嫁人?”她看著淩霜的眼睛問道:“你知道程筠也是玉珠碧珠的目標對吧?如果你不想嫁程筠,更要儘早謀劃,彆早不打算,到最後又沒辦法,委委屈屈又嫁了個彆人挑剩下的,那才真是一無所有呢。”
“嫻月也是這麼說的。你們倆真想到一起去了,不過她正生我氣呢……”
“氣你什麼?覺得你不該為我打抱不平?”
“氣我不該和你做朋友。”淩霜坦蕩得很。
她這種開門見山的脾氣對於她們這種人真是克星,果然蔡嫿也買賬,沒有接話,但渾身的刺也收起不少,眼睛瞟了一眼淩霜:“你看什麼書呢?”
“外麵書庫拿的,《莊子》。”淩霜遞給她看。
“你怎麼進去外麵書庫的?”
“翻牆。”淩霜說著十分荒唐的回答,蔡嫿無奈笑了,她翻了翻那本書,欲言又止。
淩霜索性挑明了。
“其實你的字比你的畫好。”她坦誠道:“我開始還以為是大奶奶寫的,因為一定是個女人,但後來猜應該是你。荀文綺真不配和你鬥,我這些天把你的注釋看了幾遍,你知道嗎?能注莊子的人,要是是個男人,早考狀元了。”
她說的是書頁上用蠅頭小楷批注的小字,十分俊秀,看不出一點脂粉氣。旁邊有另外個字跡歪歪扭扭的,也想學著寫注解,胡言亂語不知所雲,留的名字是三房的婁天麟。淩霜在下麵批注四個大字:狗屁不通。
蔡嫿撫摸著書頁,垂著眼睛,像是要笑,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書庫有個小門。”她忽然道:“就在佛堂後麵,前些年下雨,磚牆倒了,壘起來之後,很容易就鑽過去了,走兩步路就到了書庫的小門。你以後不用翻牆了。”
淩霜頓時笑了,蔡嫿也笑了,她身上的防備像是終於放下了。
“讓文郡主和荀文綺丟人,不是我的計劃。”她用平靜語氣說著最嚇人的話:“我跪下去的時候在摸荀文綺的裙子,我知道她的裙子是劈線繡的,手帕也是,我沒見過劈線繡,要摸一摸才好模仿,我不知道我的玉能不能找回來,但我保證,她的手帕一定會帶著情詩,出現在外麵某個男人的手裡。”
她說完,看向被她的後招震驚了的淩霜,問道:“所以,這是你心目中注莊子的人該乾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