詰問(2 / 2)

小樓一夜聽春雨 明月傾 4278 字 11個月前

“哦,這還是正事呢?”秦翊道。

淩霜看了他一眼。

要說脾氣,淩霜是挺大的,而且本來就憋著一股氣呢,剛和蔡嫿吵了一架大的,不然也不會一口氣衝上來,直接把徐亨打了。秦翊這樣問,多少帶著點挑事的意思,淩霜聽著,就有點不太爽。

“這不是正事是什麼?”淩霜反問他:“徐亨打老婆的事,滿京城人都知道,人人都不管,我管了,怎麼了?秦侯爺有話說?還是你覺得這是徐家的家事,我不該管?”

秦翊其實也確實是故意惹她的,不然不會回道:“那倒不是,我隻是覺得沒什麼意義。”

這話算是點中淩霜死穴了,關於梅婉琴的事,嫻月之前那番道理,淩霜至今反駁不了。徐亨打老婆,梅婉琴不想和離,不想走,她親娘都管不了,外人插手,她還怪外人呢。這是一層。二是管起來容易以身犯險,彆梅婉琴救不了,還賠上一個。淩霜今天自己也因為這事險些翻了船,要不是遇上秦翊,真是不得了。一換一,還不一定換得回來,是真不值當。再者打一頓也沒什麼用。

但淩霜自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早知道你會這樣說,你們也都這樣說。”她昂著頭道:“但我已經想通了,你既然要問,你就當第一個聽到這道理的人吧。”

明明是狼狽得像個花子樣的臉,但她昂著頭,站在下午的日光中,卻驕傲得像個君王。

“你給我聽好了,秦翊!”她道:“我打他,不是因為我想救誰,或是替誰出頭,要誰感激我。甚至也不是為了救梅婉琴,這跟他老婆是張婉琴李婉琴都沒關係,我知道救不了。我就是聽見這事,覺得臟了耳朵,手癢,看他不慣,我就是要打他一頓出氣。不為什麼,隻因為他是個畜生,該打,而我能打他,就這麼簡單。懂了沒有!我打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但他痛了,我爽了,這就是意義!一個打老婆的人挨了打,這就是意義!為什麼還要有彆的意義?他打他老婆不需要意義,我打他自然也不需要意義!”

她說著世人無法理解的話,卻這樣理直氣壯,仿佛她就是這樣一個誰也折不斷壓不彎的家夥,就是得站在這裡,說著她的一番怪道理。

“話說到這裡,我也不怕告訴你,秦翊,趙家的火炭頭,你能救,你不救,沒關係。我要是能救,我就會救,因為我樂意。這跟趙景配不配,跟火炭頭能不能救出來,都沒關係,隻是因為我樂意。我有多大的能力,就乾多大的事,我改變不了這世界,但我能讓我周圍的一切都按我的想法生活,人活一世,為什麼不隨心所欲,痛痛快快的!難道還有來世可以活?我不打徐亨一頓,我就過了沒打過他的一輩子,我不救火炭頭,我就過了不救火炭頭的一輩子,我隻有這一輩子,這些事難道留到來世再做?“

她站在上午的陽光裡,陽光照在她臉上,她臉上的絨毛都發著光,整個人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秦翊卻不為所動,道:“這就是你悟出來的人生道理?”

淩霜一點不理會他話裡的不讚同,她眼睛裡仍然有那種火焰般燃燒的東西,仿佛燒掉一切也無怨無悔。

“對,這就是我的人生道理。我娘老是教我想長遠,想以後會不會後悔,想年老了會不會孤獨終老,會不會羨慕人家子孫滿堂。我仔細想了想,老年的場景,誰說得準呢。我犧牲此刻求老年的幸福,老年的幸福未必會有,但我這刻的痛快卻是實打實的,誰也奪不走的,像我今天打了徐亨,我能快樂半年,睡覺都能笑醒。”

她甚至反過來問秦翊:“那你呢,秦翊,你說我的人生道理不好,那你有什麼人生信條呢?你有這麼大的權力,這麼大的家世,秦家八山二水九方田,你準備拿這份力量去乾什麼?你和賀南禎為什麼擺著兩張死人臉,像全世界都欠了你們一樣,整天生無可戀。你明明擁有這麼大的權力,可以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不,就算不為了改變任何人的命運,隻是為了自己開心也好。我知道你心中有正義,不然你不會跟我一樣看見火炭頭,但你明明可以把一百個徐亨這樣的畜生打得鼻青臉腫,而不用背負一點後果。你可以救一百個火炭頭,你可以讓趙景吃一百個啞巴虧,就像姚文龍可以肆無忌憚為惡一樣,你可以肆無忌憚為善,不為了彆人好,隻為了自己開心爽快也行。但你卻什麼都不做!”

她詰問著秦翊,不像是一個閨閣小姐詰問著一個公子,而像是一個朋友,詰問著另外一個朋友。

“我聽人說,你祖上征南詔,瀟瀟灑灑建功立業,聽著都覺得痛快。我也聽人說,你和第一代的文遠侯爺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連脾氣也一樣。你真的不想乾點什麼嗎?難道生來是一隻鷹,真就忍得住一輩子不飛?為什麼你會困在這裡,為什麼我每次見你你都好像在厭惡整個世界?為什麼你對什麼都沒有興趣?還嘲笑我做的事。我已經告訴了你我的人生道理,現在該你告訴我了,這是你僅此一次的人生,你要怎樣過?秦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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