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抄家(1 / 2)

小樓一夜聽春雨 明月傾 12060 字 10個月前

第98章

得到芍藥宴的消息時,賀雲章正在抄家。

抄家其實是民間的說法,真正落到聖旨上,叫做“籍沒其家”,況且官家上了年紀後,也有許多年沒有把人也一起“籍沒”的事了。抄家很多時候都是戶部造冊,衛戍軍動手,捕雀處不過是行一個監督的作用罷了。

民間把捕雀處傳得那樣可怕,其實抄家的時候他們鮮少動手,真正動手的多是下層士兵。抄完之後,沿街乞討凍餓而死也多半不是因為第一波抄家的結果,而是病急亂投醫的四處求告、親友的閉門不見、以及接踵而至的勒索、人人可欺、火上澆油,最後一敗塗地。

但無論如何,那份恨意是逃不掉的,結結實實都落在捕雀處的身上。

這次自然也一樣,抄沒的是於將軍家,罪名是勾結文臣,於將軍人已經收押了,這次要押解的是家眷和奴仆,裡麵有幾個隨從是軍中出來的,凶悍得很,等閒幾個人不能近身。

賀雲章到的時候,衛戍軍已經急得團團轉了。領兵的禁衛將軍姓孔,見到他來,先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眼神又躲避起來。

賀雲章一看這樣子,又見庭院裡隻是稀稀拉拉躺了幾句家丁的屍體,二門緊閉,就心裡有數了。

“人犯呢?”他問孔將軍。

孔將軍一臉尷尬,旁邊的副將支支吾吾地道:“人犯不知道從哪知道了要抄家的消息,提前在二門把家具堆起來,設了箭孔,嚷著要見樞密使大人,要麵陳冤情,否則不出來投降。”

“廢物。”秉武性躁,聽了立刻就罵道。副將眼裡閃過一絲怨氣,不敢反駁,垂著頭下去了。孔將軍咳了兩聲,和賀雲章商量道:“賀大人,我看事情棘手,不如報給宮中吧……”

“事事都報給宮中,官家還要不要處理政事了。”賀雲章冷冷道,抬手指揮道:“搬油來。”

“去,搬油,準備柴火,圍起來燒,不怕他們不出門!”秉武立刻會意,把衛戍軍當雜役指揮。

被抄家的於將軍家人顯然也在聽這邊的動靜,事發倉促,他們原本也是準備負隅頑抗一陣,等著於家在朝中的關係活動起來,去官家麵前求情,拖到事情緩和了,再出門應對。沒想到賀閻王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心狠手辣,頓時也不再拖延,呼喝一聲,集結家丁,衝了出來。

有騎兵倒不是什麼奇怪事,橫豎武將家人人養馬,捕雀處也是常年弓馬嫻熟,於將軍是塞北駐軍回來的,家丁結的是五馬陣,兩槍兩弓箭,一對雙鐧在中間,幾十個家人浩浩蕩蕩衝了出來,倒把衛戍軍都嚇一跳。

但捕雀處經過得多了。

賀雲章全程沒下馬,看到這樣,也隻是一抬手,秉武會意,立刻遞來弓箭,賀雲章張弓搭箭,攢射三箭,將衝在最先的三人射倒,捕雀處眾人也策馬上前迎戰,眼看著家丁們已經衝到麵前。

賀雲章扔下弓箭,直接拔刀迎戰,捕雀處的雁翎刀赫赫有名,寒光閃閃,鋒利無匹,他看見領頭的似乎是個校尉樣的人物,對方也直奔他而來,一

個交鋒,不見血光,他神色有些驚訝。

雁翎刀過處,袍子下露出鐵甲的顏色,刑部真是好文書,長篇大論於仲武私結文臣,竟然連私藏甲胄一事隻字未提。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占了甲胄的便宜,賀雲章一刀未破甲,對方立刻撲身上來,手持利刃,竟然是要跟賀雲章同歸於儘的架勢。

“大人!”賀雲章身邊的賀浚反應極快,立刻撲上來,以身替賀雲章擋,那邊秉文也趕忙來救,捕雀處都是穿戴薄甲的,但在戰場上下來的武器麵前就是紙糊的一般,賀浚腹部險些被紮個對穿,賀雲章的臉上也被刀氣所傷,顴骨上窄窄一條紅痕,立刻沁出血來。

“找死!”賀雲章直接回刀一抹,將那校尉的脖頸抹斷,鮮血飛濺,溫熱滾燙,他回手連刀,刀氣如霜雪,招招致命,將圍上來的幾個家丁都斬殺,捕雀處眾人圍住他,都是虎狼一般的狠,因為甲胄短暫的失利過後,也都調整過來,如砍瓜切菜一般,將於將軍府上的家丁殺了個丟盔棄甲,到最後簡直是虐殺了,連已經受傷無力反抗的家丁,隻要穿了甲,有武器的,就全部不放過。

衛戍軍本來還在旁邊輔助,見了捕雀處這樣狠,都隻覺膽寒,不敢上前。

一番屠殺結束,孔將軍和刑部的官員過來,戰戰兢兢地找賀雲章看文書。

賀雲章正坐在二門前的石麒麟上,外麵是朱紅錦袍,雪白中衣領子上也帶著飛濺上去的血液,正在擦著自己的刀,聽旁邊的人跟自己說什麼。

孔將軍和刑部官員都不敢先開口,互看一眼,賀雲章眼睛不看他們一眼,卻道:“說。”

“賀大人,這是要呈上去的文書,您先過目……”刑部官員期期艾艾地遞上文書。

賀雲章掃了一眼文書,見於夫人和兩個兒子都在收押的人犯一列,而不是抗旨抵抗抄家的罪犯一列,頓時就笑了。

“什麼意思?”他冷冷瞥一眼那官員。

官員頓時語結,孔將軍鼓起勇氣道:“賀大人,我想,於將軍夫人和兩個少將軍都是被劫持的,不能算抗旨的罪犯,收入城獄中也就罷了,官家知道內情,也是一樣的判。”

賀雲章擦完了刀,用帕子擦著手,他雙手修長,卻沾滿鮮血,讓人無法想象這是當年金殿策對點探花的一雙手。

他嘲諷地笑了。

“官家知道內情開恩,那是官家的仁德。”他眼睛冷冷一瞥孔將軍,笑道:“你替官家開恩,是要拿官家的公事,替自己做人情?”

這話說得又冷又狠,孔將軍嚇得都退兩步,刑部官員更是頭垂到地上,隻當自己不在這。

賀雲章擦完了手,把帕子一扔,捕雀處自有人接過,遞上勾紅的筆來。賀雲章接過,在文書上筆走龍蛇,將孔夫人和兩個少將軍名字勾出來。

“把他們披枷帶鎖,送到刑部大牢裡。其餘人等一並收押,作抗旨和謀害朝廷命官論處。”他判完,孔將軍和刑部官員隻得唯唯諾諾退下。賀雲章這才伸出左手來給人包紮,順手接過一邊的抄家造冊,抬

眼瞥了一眼回來後一直垂手立在旁邊的秉文,問道:“什麼事?”

清河郡主娘娘把荼蘼宴改了芍藥宴,定了二十五,在文遠侯府設宴。??[”秉文遲疑了一下,大概是不知道要不要這時候說,但還是低聲道:“據說清河郡主給婁家下了定禮,定了婁三小姐和秦家的親事。”

抄家時看見對方私藏甲胄也沒動容的賀大人,卻因為這消息,眼神微微動了一動。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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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霜知道芍藥宴的時候,已經離芍藥宴隻有兩天了。

本來花信宴已到尾聲,京中小姐們都以為塵埃落定,沒想到秦家忽然下場了,這實在是幾年都沒有過的意外之喜,頓時一個個都比花信宴剛開始還起勁,原本都收山等明年的夫人小姐們也紛紛出了山,京中的新綢價格更是水漲船高,連胭脂首飾的價格都直接翻了一個番。

淩霜隱約猜到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確定是跟自己有關,畢竟婁二奶奶消息瞞得很死,而嫻月一心也要促成她和秦翊的事,也對她隻字不提。淩霜雖然知道自己母親一心要撮合自己和秦翊,但也沒想到清河郡主也參與進來了。依她看,還以為這是清河郡主知道了秦翊救自己的事,怕兒子跟自己牽扯不清,所以趕快開個芍藥宴,找個配得上秦翊的高門貴女,好撇清他和自己的關係呢。

因為這緣故,淩霜整個被蒙在鼓裡,也不知道嫻月為什麼這兩天都蔫蔫的,還跑去找她報信道:“聽說沒,你那個賀雲章,好像受傷了。”

“什麼時候的事,”嫻月這幾天沒什麼精神,連帶著消息也不靈通了,聽到這消息也是大驚。

“就前天的事,說是傷得不輕呢,都閉門養傷了,人探望一概不接待,捕雀處現在都是秦翊在弄,官家這次怎麼沒召他進宮養傷,不會真是傷太重了吧?”

淩霜一番猜測,把嫻月嚇得個魂飛魄散,但嫻月也好強,怕也不讓人看出來,還強裝在那繡花。

淩霜整個是不開竅,就算知道了嫻月和賀雲章的首尾,也隻當她仍然是和張敬程一樣雲淡風輕,在旁邊還時不時提一句,嫻月聽得煩躁,道:“你彆煩我了,去找蔡嫿玩去。”

“蔡嫿沒出息,因為趙擎那個召伎的老不修,整個看破紅塵了,天天在那看佛經呢。”淩霜恨鐵不成鋼地道。

“那你去找卿雲玩去,她這兩天也似乎在琢磨什麼事呢,你去幫她,萬一是趙家有關的,也好幫她籌謀一下,她最近要訂婚期了,這才是終身大事呢。”嫻月道。

她從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麵對卿雲愛答不理,其實心一點沒少操。

淩霜見她認真趕自己,隻得走了。卿雲果然不知道在研究什麼呢,房中靜悄悄的,月香都不在,卿雲坐在桌前似乎在想事,麵前擺著份清單。

淩霜躡手躡腳進去,立刻伸手把那份單子搶了過來,拿在手裡研究:“什麼東西,我也看看!”

卿雲這輩子沒什麼窘過,竟然站起來搶,道:“還給我。”耳朵都紅了。

淩霜是個小霸王,哪裡會聽她的,一邊舉高了手讓她搶不到,一邊還念出來:“雲山棉被三條,滿池嬌熏籠兩個……這是咱們家冬天買東西的單子嗎?娘那麼摳,也舍不得用雲山棉啊。上百斤的佛手,三百斤柿子,乾什麼?熏屋子啊?這不是咱們家的吧,咱們家可沒這麼奢侈……”

卿雲搶不到,認真急了,坐在一邊,板著臉不說話了。淩霜見她生氣,道:“好好好,還給你嘛。”

她一放下,卿雲立刻拿過去,放在燈上燒了。

“燒了也沒用,我背會了。”淩霜笑嘻嘻,她過目不忘是有名的:“你在擬什麼啊,嫁妝單子嗎?”

卿雲這下真生氣了,把臉擰過去,不肯說話了。淩霜逗了她一會兒,見她像是真生了氣,又耐心道歉:“好嘛好嘛,是我不好,你彆不理我呀,最近蔡嫿嫻月都怪怪,你再不理我,我出門找人玩去了。”

“你敢,娘說了,芍藥宴前你敢出門,打斷你的腿。”卿雲道。

“這麼凶啊。”淩霜一點不怕,道:“這樣吧,你告訴我這單子是什麼,我就不出門了,不然打斷我的腿,你名聲也不好聽啊,小侯爺夫人有個瘸子妹妹,這不太好吧?”

卿雲被她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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