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趙景(2 / 2)

小樓一夜聽春雨 明月傾 12287 字 10個月前

“真的?”小雁眼睛頓時亮了,連忙道:“謝謝小侯爺……”

趙景見她這樣好騙,頓時笑了,卿雲也道:“你何苦逗她。”

“一個鐲子而已,賞就賞了,改日我給你尋更好的。”趙景不以為然地道。

卿雲也沒說好或不好,隻是摸了摸依偎在她腿邊的小雁的頭發,道:“前兩天黃娘子還說,要把小雁帶去鋪子裡學點生意規矩呢,說她還小,跟著我也沒什麼用處。”

小雁立刻求道:“小姐,我不想跟黃娘子去,讓我跟著你吧。”

“你求小姐沒用,不如求求我……”趙景笑著逗她。

小雁還真從善如流,立刻跪下來,拉住趙景的衣服下擺,可憐巴巴地道:“小侯爺,求求你勸勸小姐吧,我以後一定聽話……”

“小姐,你看……”趙景笑著看卿雲。

卿雲板起臉道:“趙少爺彆玩笑了,等會小雁當真了。”

“當真就當真嘛,”趙景端著蓋碗笑道:“我這哪是玩笑,小雁以後,不是咱們的人嗎?”

卿雲神色如常,看趙景對小雁笑了笑,麵上仍然八風不動。

她當然知道趙景的意思——要是小雁跟著卿雲嫁到趙家,陪房丫頭,默認以後是可以做妾的,不是他趙景的人是什麼。

婁三奶奶罵婁三爺,也是罵“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可見是男子的劣根性,趙侯爺的姨娘也不少,淩霜那天說的內宅鬥姨娘庶子,趙夫人沒少被刺中。這也沒什麼,京中的夫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哪個老爺沒有三妻四妾呢。

人性是經不起試的,既然要試,就想到這結果。

但這感覺還是像冬天吃了一晚肥油,那東西膩在心頭,簡直是一陣陣翻騰上來。她看著還在神態自若飲茶的趙景,他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雁,你和月香退下去,我還有事要問趙少爺。”卿雲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趙景還當她有彆的事,笑道:“還有什麼事,要這麼慎重?”

卿雲沒有看他,而是將手放在桌案上,她的手指似乎在細微地發著抖。

“你調戲過嫻月,是不是?”

她隻問了這一句,就讓趙景頓時彈了起來。

“誰跟你說的,青天白日,這樣造謠……是不是她自己……”

“那日你送我馬車回府,你身上的胭脂香味,滿京城隻有嫻月有。”她平靜地看著趙景,眼神如同湖水:“這裡沒有彆人,爭辯的話,也可以不必說了。”

趙景立刻把這話當成示好,既然屏退下人,顯然是顧忌臉麵,是想私下解決,可能不是興師問罪,隻是問一句而已。

娘對爹也不過是這樣,說的是“娶了人進來,我不惱,隻是不該在外麵偷偷摸摸,一則老爺身體要緊,二是門戶不嚴,取禍之端,三是讓人聽見,怎麼想我?”她們這些世家小姐,都不是會像那些市井潑婦一樣鬨得大家難看的。

正因為明白這點,所以趙景的神色隻是有一瞬間的尷尬,但很快又回到那種漫不經心的神色來:“哪裡,我隻是開玩笑而已。或許有什麼誤會吧,再說了,她那樣的人,我最多也不過是玩玩……”

卿雲的眼神頓時一冷,趙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戛然而止。他自己都沒發現過,卿雲竟然也有這樣冷的眼神,仿佛不是為了爭風吃醋在質問自己,而是在審判自己一般,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本能地有點惱怒,但這份氣卻有點發不出來,這哪裡像未婚妻子的眼神,簡直是在學堂裡不學無術之後,被先生看爛泥一般的眼神。

“不是我先……”

“太妃娘娘那邊還等著我們說話呢,趙公子請回吧。”卿雲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下了逐客令。

趙景向來在趙家是眾星捧月,放在花信宴上,也是王孫裡極優秀的,被人追捧。哪裡這樣被人厭棄過,他等到走出門來,卿雲的那個眼神還在他眼前縈繞。

“爺……”永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他見了婁大小姐一麵,該心情極好才對,還想上來湊趣,道:“爺,聽說太妃娘娘特彆喜歡少夫人,誇讚了一天,還說婚禮要來給少夫人鋪床呢。”

趙景臉上卻烏雲密布。

“什麼少夫人。”他隻說了這一句,永安是會看臉色的,立刻不敢說話了。

什麼少夫人,什麼老太妃鋪床?她婁家五品小官,母親還是商家女出生,和老太妃能有什麼瓜葛,不過是因為昨晚她妹妹發瘋時她說了兩句好話,老太妃嘉獎她也是為了給眾人看而已,還以為真是多喜歡她呢。她婁卿雲不過多讀了幾句

書,裝得高貴無比?[(,竟然還審判起自己來了。

趙景到底是王孫,這點城府還是有的,畢竟涉及老太妃,一切褒貶隻是放在心裡罷了,雖然心中大怒,等到了前院,見了男子們,還是竭力麵色如常,應酬交際起來了。

卿雲這邊卻自從他走了之後,一直坐在座位上沒動。小雁早不敢過來了,也隻有月香了,敢怯怯地過來叫:“小姐……”

她擔心卿雲真因為這事和趙景離心,剛要解勸,卿雲卻忽然站了起來。

她像是胸口憋悶,跌跌撞撞走幾步,出了門,走到後廊上,扶住廊柱,重重舒了幾口氣,這才感覺那膩在胸口的東西好了點。

已經是下午了,夕陽已經有了夏意,樹影在長廊上拖著,飛鳥都在回家了。

娘不會肯的,婚事三媒六聘齊全,三書六禮隻差成婚,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是婁家人想也不敢想的婚事,與侯府結成親眷,守望相助……老太君,娘,月香,多少人的期望……

她以後要跟趙景渡過一生了,光是想想都覺得恐怖,她揪住了衣領,隻覺得喘不過氣來。

娘說,年輕王孫,心猿意馬,是尋常事,她也知道是常事,甚至是可以利用的。娘不是常說嗎?當年雲姨美得京城聞名,連帶著她幾個庶出的妹妹都嫁得很好,一家子親眷,又不會出什麼事……

但趙景的笑她卻始終無法忘卻,那是她的妹妹,從小看著長大的嫻月,卿雲曾決心要保護她和淩霜,她還記得嫻月小時候病得起不來床,輕得像一把骨頭,娘忙的時候,卿雲就哄她睡覺,給她喂藥,她靠在自己手上,那麼小小的腦袋,漂亮得像娃娃似的一張臉,乖巧地叫自己姐姐……

但趙景提起她的時候,仿佛她隻是一塊肉,一件物品,一個他垂涎的目標,就算他侮辱了她,冒犯了她,也是她的過錯。

他最後的眼神憤怒,因為知道自己看不起他,鄙夷他,夫妻間離心,不親近,相敬如冰,都沒事,但如果妻子發自內心從心裡鄙視自己的丈夫的話,那是無論如何都好不起來了。

她如何能敬重這樣的一個丈夫?他勢利,愛誇耀,脾氣暴躁,最重要的是對婁家也毫無尊敬,品性如此低劣,嫻月是未婚的閨閣女兒,他卻調戲她,不管這會不會毀了她的一生,不管她是不是自己未來的妻妹,罔顧人倫,更彆說有沒有君子的品行了……

而她要和這樣一個人渡過一生,打理他的內宅,生下他的兒女,以後還要一起合葬。光是想想,她就覺得惡心想吐。淩霜那晚說的未來,一瞬間就逼到眼前來。

但娘不會肯的……

卿雲靠在柱子上,明明夕陽滿天,她卻覺得眼前都暗了下來。月香本來想勸,看見自家小姐臉上灰心的神色,都不忍再勸。

到底是雲姨說的對,自己沒經過真正的大事,一點挫折,就這樣起來,誰的生活裡能沒有幾個小人呢,這還隻是結親,何況生死大事。岑家的故事,立刻就浮到眼前來。想比自己這樣的軟弱,岑小姐的堅韌才是真正的女君子吧。

如果是賀南禎,他會怎麼做呢?

這樣的一念忽然浮了起來?[(,像冒出水麵的荷葉。卿雲知道這想法來得毫無道理,但那荷葉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按到水下去。

至少他不會像趙景那樣,明明得意得要死,卻又要裝作不經意,誇耀“官家秋後狩獵,伴駕少不得咱們家一位”,說是王孫,這氣度,跟小人得誌也差不多。

秋後狩獵又如何,官家又如何,彆說伴駕,就是官家親召,又召得動賀南禎嗎?

要是賀南禎在這,一定又要笑自己了。

“婁姑娘,”他向來是這樣叫自己,然後開兩句玩笑,嫌棄一下趙景,他向來是看不起趙景的,她以前隻當他是狂傲,原來趙景真的這麼不值得人看得起。

嫻月像他。

看似輕描淡寫的玩笑下,藏的都是刀鋒。所以嫻月也看不起自己,昨晚那一罵,句句誅心,卻也句句屬實。

自己真不知道趙景是什麼人嗎?還是不忍心戳破母親和侯府結親的幻夢,也不願麵對事情的真相。自己真不知道雲姨的流言是從哪裡而起嗎?至少雲姨解勸自己的慈愛,比那些夫人虛偽的奉承都好得太多。

月香在旁邊,看著她靠在柱子上,看著夕陽,臉上的茫然漸漸轉為決絕,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頓時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

“小姐。”她不安地喚道,想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隻能道:“小姐,你可不要一時糊塗啊,趙家,可是極好的姻緣……”

自家小姐,可不要真的放棄趙家呀。雖然在這節骨眼上也多半不會退婚,婁二奶奶怎麼都會把事辦成的。但要是起了波折,也不是好事。

但卿雲的神色似乎不會為任何事動搖了。

“放心。”卿雲這樣告訴她:“我還得先去做一件彆的大事才行呢,不然這件大事就做不成了。”

卿雲做事是先做再說,所以月香也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隻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實在讓人不安,先得做一件彆的大事,是什麼事呢?先做完大事,然後乾什麼呢?為什麼不先做這件大事,後麵的事就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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