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但凡人有事要辦,總是起得特彆早的。婁二奶奶向來乾練,天沒亮就起了床,在外麵收拾停當,天才微微亮,又讓黃娘子滿世界翻賬本,為了翻枕頭下的箱子,把婁二爺都薅起了床,婁二爺睡眼惺忪,嚇了一跳,道:“出什麼事了?”
不關你的事,”婁二奶奶扔個枕頭給他:“你去外麵睡去,我今早有硬仗要打呢?”
“好好的打什麼仗呢?”婁二爺雖然困倦,也極關心她:“消消停停的不好嗎?萬一打輸了可怎麼辦呢?”
“閉上你的烏鴉嘴,還沒打你怎麼就知道輸了。”婁二奶奶凶得很,把積年的賬本一翻,找到了想要的,冷笑道:“哼,今日老太太最好給我公正點,不然我可要算總賬了。”
婁二爺見勸不住,隻能自己抱著枕頭去外間睡,還囑咐道:“我今日在禮部衙門上班,你要是打輸了,去那找我呀。”
“你再說!”婁二奶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把婁二爺趕跑了,她自己和黃娘子主仆一心,對好了賬,揣上賬本,又查看了還在睡覺的卿雲和嫻月,這才氣勢洶洶地帶著幾個牙尖嘴利的婆子丫鬟,朝著婁老太君的暖閣出發了。
果然那邊婁三奶奶也是嚴陣以待,回廊上站著幾個厲害婆子不說,裡麵玉珠碧珠也是早到了。估計是怕婆子丫鬟有些話不好說,特地帶上兩個女兒來幫腔的。婁二奶奶遠遠一見就啐道:“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沒見過這樣做娘的,好的不教,專教女兒勾心鬥角,可想過女兒的將來沒有……”
“她一心為她兩個兒子鋪路,女兒都是拿來用的。可歎她兩個女兒也傻,被當了槍使,還以為是母親看重自己呢。”黃娘子低聲道:“哪能人人都像夫人這麼用心良苦,特地不叫大小姐來呢。”
其實婁二奶奶不叫卿雲,是怕她太過溫良,吵不過不說,還礙手礙腳當和事佬,不過黃娘子這樣誇,她也安心受了,道:“那是自然。”
她是不怕人多的,直接帶著黃娘子進去,果然裡麵二房母女三人連同馮娘子都嚴陣以待了,婁二奶奶大喇喇朝婁老太君行了禮,婁老太君也寒暄道:“聽說昨天你帶卿雲去赴了景家的宴席,如何?”
婁二奶奶也知道她是想問什麼,直接答道:“宴席挺好的,太妃娘娘見卿雲去了,高興得很,還和我們單獨說了好一陣話呢。”
婁三奶奶旁邊的玉珠立刻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是嘲笑的意思,婁老太君立刻瞥了她一眼,婁三奶奶連忙假模假樣地訓斥道:“像什麼樣子,沒有片刻的安寧。”
婁老太君本來還想問老太妃說了什麼,是不是要給卿雲指婚,又怕顯得太急切。心中也知道,要是有確定的好消息,婁二奶奶一定會告訴自己,所以也就不問了,隻是寒暄道:“嫻月那孩子的病怎麼樣了?”
“好多了,這兩天已經可以起來了,也許能趕上楝花宴呢。”婁二奶奶道。
寒暄過後,才到正文,婁老太君讓丫鬟擺早膳,兩個兒媳婦就服侍老太君入席
,婁二奶奶率先發難,道:“怎麼聽說家裡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似的?”
哦,是有那麼件事,”婁三奶奶一麵說道,一麵手上還在擺放點心,笑道:“丟了些東西,倒不貴重,隻是門戶嚴緊是大事,所以比較上心,二嫂怎麼知道了?”
婁二奶奶要是會被她這話攔住,也就不是能開鋪子做生意的梅凝玉了。
“你還問我呀,我還想問呢,怎麼好好的把南門關了?我昨晚帶著卿雲從景家回來,馬車都走到南門了,不讓進,現在車還停在大路上呢。”
婁老太君聽了便皺眉道:“停在大路上怎麼行?”
“我也沒辦法呀,老祖宗。”婁二奶奶笑道:“實在是進不來,南門關著,馮娘子守著,無論如何說不通,隻說是三妹妹的命令,不管誰來,一概不開門的,我想著,為我一個人破例也不好,就停在大路上了。”
婁老太君是人精,如何聽不懂兩個兒媳的鬥法,立刻就沉默不語了,果然婁三奶奶就接道:“哎唷,那真是不巧了,我給二嫂賠個禮吧,給你造成大麻煩了……”
“一家人賠什麼禮,再說了也不是三妹妹的錯呀。”婁二奶奶笑眯眯地說:“倒是我該請三妹妹幫個忙呢,千萬留著南門給我們經過,無論如何,先等過花信宴呀,馬車都趕不進來,彆說卿雲黃花閨女的,就是我老皮老臉的,也沒有當著眾人在大街上上車下車的道理呀。彆到時候傳出去,成了大笑話了。”
她不是朝著婁三奶奶,而是朝著婁老太君,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紀,好麵子,所以句句話隻往外人的看法上引,果然婁老太君就有點聽不下去了,道:“怎麼開個南門還這麼麻煩的嗎?”
她也算給婁三奶奶留了餘地,婁三奶奶果然就順勢道:“哎唷我的老祖宗,這可冤枉死我了,實在不是我不給二嫂方便呀……”
她一叫屈,馮娘子立刻跟上了,道:“老祖宗,你有所不知,三奶奶是怕你擔心,才說這事不大的,其實都偷到親戚家了。前些天三奶奶不是病了嗎?我們馮家奶奶就過來探病,姑嫂倆說知心話,丫鬟也不在旁邊,也就一眼沒見的功夫,馮奶奶馬車上的一盒子老參就不見了,本來是要送給三奶奶補身體的,到臨走才想起來,再去找,哪裡還找得到。那可是宮裡賞下來的,也就是馮家和咱們家一條心,換了彆人家,早嚷起來了,到時候鬨得滿京城知道,那如何了得?所以這些天咱們三奶奶都不敢接待這些親戚,隻怕出了事鬨出來。”
婁三奶奶見婁老太君聽得眼睛大睜,顯然是上心了。連忙道:“這事也怪我,平時管得太嚴了,沒把這些家賊挖出來,結果一病倒,這些小人就都冒出來了。不過老祖宗放心,依我看,那包人參還在府裡,並沒被偷出去,所以我這幾日關了東南二門,在大門和小門處嚴查進出的人,隻等風聲鬆點,那人放鬆警惕時,就下手搜撿一波,一定把那人找出來,狠狠懲治了。”
黃娘子聽了,便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現在搜呢?”
“黃娘子這話說得玩笑了,那人既然敢偷人
參,必然有藏的地方,逼得急了,或是找個時機,隨手一扔在府中某處,到時候發現了,抓誰是好?豈不是滿府的下人都有了嫌疑?或是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馬圈底下,石頭底下,或是拋進湖裡,埋進土裡,永遠不拿出來了,人參毀了不說,賊也逃脫了,咱們家的家賊,豈不是永遠找不到了?”馮娘子嘴利得很,道:所以三奶奶先收緊門禁,再慢慢查訪,查得到還好,查不到,等到這人鬆懈時,再來個突然搜查,就是最好的辦法了。這人既然偷人參,要麼有什麼事急等錢用,要麼就是利欲熏心一時花了眼睛,總歸是舍不得到嘴的肥肉,難免存了僥幸之心,不會輕易毀了。所以慢慢查訪才是最好的……”
黃娘子既然敢開口,也是想好的,聽了馮娘子這一番長篇大論,眼見著婁老太君點頭作讚同狀,也並不慌亂,隻是笑道:“馮娘子管家的學問,自然是極好的,不過我這些年跟著二奶奶管鋪子,也有些經驗,說出來大家聽一聽,若可用呢,就用,若不可用,老祖宗隻當聽了些傻話罷了。”
婁老太君雖然有些勢利,但話還算聽得進的,聽了這話便道:“你說便是。”
馮娘子笑道:“方才我聽馮娘子的想法,眼裡不容沙子固然是好的。但我這些年跟著婁二奶奶管鋪子看下來,這世上真正拾金不昧的人,和大奸大惡之徒都少,大部分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普通人罷了。若管得好呢,他們就做好人,若真有一注橫財落在麵前,四下無人,他們也難抵擋住這誘惑。三奶奶想想,府裡的人都是舊人,若這人真是個大奸大惡之徒,怎麼過去這些年不顯出來,偏偏在前些天下手了呢?就是因為三奶奶病了,諸事混亂,所以給了他空子鑽罷了,如今三奶奶好了,治家嚴整,自然不會出這樣的亂象了。所以為這事因噎廢食,不值得。老祖宗也不用擔心鬨出笑話來,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婁三奶奶聽了還了得,立刻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們竟不用去找這人,就任由他繼續在我們府裡待下去好了?”
“那倒不是,我隻是覺得,就算要抓人,也不是這個抓法。”黃娘子笑道:“我們鋪子裡出了這等事的做法和府裡的做法差彆極大,三奶奶不妨聽聽。”
“一般鋪子裡出了這樣的事,找到東西是最緊要的,我一般是把人叫齊了,說說是發生了什麼事,丟了什麼東西,然後說清楚,若是迷途知返,便不怪他,或是一時糊塗,或是有什麼急事急等用錢,都好說,隻不要偷外人的東西,咱們自己商量。然後準備一個空房間,裡頭放一個上鎖的箱子,上麵有個口子,這一天裡,鋪子裡的夥計挨個進去,等晚上再開箱子,看裡麵有沒有丟失的東西,若有,大家好說。事後再慢慢查是誰偷的,聽聽他的理由,再教他迷途知返。若沒有,那就得抓人了。”黃娘子娓娓道來:“但抓人我們也不明抓,三奶奶你想想,官府斷案,尚且有斷錯的,你一不能審,二不能查的,全憑小道消息,能查出什麼水落石出的結果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要是他們互相攀咬起來,或栽贓,或大鬨,萬一張揚出去,都知道我們婁家出了賊了
,那才叫大損失,犯不著為打老鼠傷了玉瓶。所以但凡這樣的事,我們都是細細推論,把目標鎖在幾個人身上,和他們私下盤問一下,找到人自然最好,要找不到,索性一並打發了,府上都是奴仆,更簡單,或是遠遠地安排到莊子上,或是直接賣了,這才叫萬無一失。東西究竟是小事,抓人也是小事,保住府裡的聲譽,才是真正的大事。要我說,不如連東西也從官中描賠了,馮家奶奶雖說是親戚,到底是外人,不如跟她說,東西是被人誤拿了,如今已經找回來了。先彆說她信不信,至少洗掉我們家的賊名,老祖宗聽著,是不是這道理?”
婁老太君竟然聽得直點頭,婁三奶奶還想再爭,馮娘子見狀,怕她和黃娘子對話,失了身份,連忙道:“黃娘子說的這方法也不是不行,但姑息養奸,不能殺雞儆猴,總是危害大。”
黃娘子聽了,仍然是不緊不慢地,笑道:“馮姐姐這話說偏了,管家管家,為的是府中平安,興旺發達,不是一定要抓出個賊來。據我這些年管鋪子的經驗,想要平安無事,靠的從來不是抓到誰,而是要執行好規矩。出入都有章法,一草一物,都有專人看守,紋絲不亂,這才是管事的方法。規矩執行得好,沒有空子鑽,就是壞人都隻能老老實實。要是管理鬆散,就是原本老實的人也可能起壞心思。這是其一。其二是如何避免下人貪墨偷竊,朝廷的方法是最好的,除了嚴查貪墨之外,還有一項養廉銀,隻要府中過得興旺了,待下人寬厚些,下人日子好過了,待遇優渥,他們遇到這樣的事也會掂量掂量,值不值得為了一項橫財丟掉自己這份好差事……”
“所以我說,三奶奶的方法不可行,鎖著東南二門,風言風語不會少,隻會多,再鎖下去,是人都知道我們婁家出了賊了,人心惶惶,也不是旺家之相。再者,一個家想要興旺,關上家門,自家再怎麼嚴整,地盤是大不了的。隻有向外發展,而向外發展,希望都在年輕主子身上。如今花信宴已經到了尾聲,小姐們一輩子的事就在這時候了,正是關鍵的時候,在這時候抓賊,不是扔了芝麻丟了西瓜嗎?彆的不說,單是為這事關了南門,就是得不償失。二奶奶的馬車倒是小事,怕的是大小姐不方便,大小姐有的是和夫人們交際的機會,萬一老太妃急召,或是有什麼急事,因為南門誤了事,那才叫因小失大呢,二小姐又正病著,請醫問藥都耽擱不得,為了抓個賊,耽擱這樣的關鍵大事,實在糊塗呀……”
黃娘子這番長篇大論說下來,與其說還是在爭南門的開關,不如說是在治家的理論上代表二房和三房來了次正麵的交鋒。
也難怪淩霜說內宅天地小,要去爭外麵的領地。婁三奶奶的精明,看似天衣無縫,其實都是內宅的智慧,而黃娘子跟婁二奶奶,是認真在外麵打過天下的。以製度來管人,而不是人來管人,以及把鋪子做大,做好,再以利來養廉,這都是外麵男子的思路了。彆說婁三奶奶,就是婁老太君這樣的老封君,也是第一次聽到,細想之下,竟是這輩子從未從這思路上想過問題,不由得也陷入了沉思。
偏這時候丫鬟通
報道:“大小姐來了。”
隻見卿雲姍姍來遲,她從來自己尊重?[(,有人說話都是放重腳步進來,也給丫鬟通報的時間,進來後眾人都反應了過來,婁三奶奶自然是警惕得很,畢竟婁老太君偏愛卿雲是事實,婁二奶奶則是又無奈又欣慰,道:“你來乾什麼?”
“我來給老祖宗請安啊。”卿雲淡淡笑:“倒是娘怎麼不等我一起來呢。”
婁二奶奶自然不想卿雲牽涉進這事裡,但見她來了,也沒辦法,隻聽見馮娘子湊在婁三奶奶耳邊說了什麼,婁三奶奶笑道:“既然說到卿雲,卿雲又在這,有句話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了。”
“你說就是。”婁老太君道,她從來是穩坐釣魚台,見卿雲來了,就偏向二房一些,對婁三奶奶的故弄玄虛有點不耐煩了。
“是這樣的,二嫂提到來去不方便,其實我當時聽了就有些奇怪,要知道隔壁府裡以前住的是陳郎中,陳郎中是從五品的官兒,二哥也是正五品的官,論理說,轎子馬車都差不了多少,怎麼陳郎中家的車走得,二哥家的就走不得呢。剛剛馮娘子一說,我才明白。”她像開玩笑一般笑道:“原來是二嫂的車出了問題呀。二嫂家的車轎,原來都比彆人家的大一截呢,難怪過不去窄巷子呢。像是二嫂常年不在京中,忘記了,京中車馬,三品以上是一個樣子,三品到六品,又是一個樣子……”
婁二奶奶本來是為了顯擺財力,才做的大馬車大轎子,其實這在京中也是尋常事,何況她家來往也都是些高門大戶,更是正常的。
但她向來被人笑商家女,聽了就不由得有點惱怒,臉也漲紅了。卻聽見卿雲淡淡道:“我父親雖然是五品官,但家中來往客人,難道都是三品以下的嗎?要是他們來了,難道也一樣在大街上下轎嗎?”
“我說句實話,侄女兒你彆惱。”婁三奶奶仍然是開玩笑的語氣道:“連和我三爺私下說話,也常說,咱們二哥,學問是好的,隻是太迂了點,來往同僚彆說三品以上了,有些竟還不如他呢……
“父親的客人沒有三品的?難道我們女眷來往也沒有嗎?崔老太君若來找我,或是太妃娘娘遣嬤嬤來召我,依三嬸的意思,也一樣讓她們在大街上下轎走進來嗎?”卿雲不急不惱地道。
她話說得極平靜,婁三奶奶原是回不了的,卻聽見她身後的玉珠忽然發出一聲嘲諷的嗤笑來。
“你又笑什麼?”婁老太君不悅地道。
“我不敢說。怕老祖宗生氣……”玉珠立刻顯出一副膽怯的模樣來。
“你說就是!”婁老太君瞪著她。
“老祖宗息怒,我剛剛是聽卿雲妹妹說話,活脫脫是淩霜妹妹的語氣,連說的話也像,不由得就笑了。”玉珠尖聲細氣地道:“卿雲妹妹說崔老太君來找她,但長輩哪會輕易來拜會晚輩呢?就連上次來,也是來替卿雲妹妹去趙家退婚的,這是其一。其二,老太妃娘娘現在還因為退婚的事生卿雲妹妹的氣呢,我聽荀郡主說,這次景家宴席,老太妃一句沒誇讚卿雲妹妹,反而私下罵了她一頓,嬤嬤們都親
眼見著。怎麼剛剛二嬸還說,老太妃要幫卿雲妹妹說親事呢?我想二嬸也許是在開玩笑罷,沒想到卿雲妹妹也說嬤嬤還會來找她,就忍不住笑了……二嬸和妹妹千萬彆生氣,我知道錯了。”
她這話一說,不僅婁二奶奶臉色頓時一白,連婁老太君臉色也頓時黑如墨。
“凝玉,什麼意思?你說老太妃要幫卿雲說親,竟是騙我的?”
“老祖宗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黃娘子見狀連忙辯解。
“你閉嘴。”婁老太君喝道,黃娘子隻得退下,馮娘子還幸災樂禍道:“黃姐姐,我勸你消停點吧,這種時候,哪有咱們下人說話的份呀。”
“四姐平素和我都是姐妹相稱,有什麼不能說話的。”婁二奶奶百忙之中還記得回護黃娘子一句。
婁老太君一見,頓時更怒了,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旁邊錦繡連忙上來勸道:“老祖宗息怒呀,身體要緊。”
事已至此,婁老太君也不問彆人,隻問卿雲,道:“你跟我說實話,老太妃究竟怎麼說的?是不是因為退婚的事對你發脾氣了?娘娘到底有沒有說要替你安排親事的話。”
要是她問的是婁二奶奶,婁二奶奶自然有圓滑的說法,婁三奶奶和玉珠自然也會陰陽怪氣地駁斥,又是一番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