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出色的兒子,日後江盛交
給你,我也是放心的。不過,”
交代完公司事務,江永濤話音一轉,回到家族私人事情上,“思婉畢竟是你妹妹,我們家就這一個女孩兒,你是哥哥就多讓著點。有些東西,給她就是了。”
江聞祈挑了挑眉,沒接話。
自覺敲打完畢,江永濤又換了一副和藹慈祥的神色:“你也快三十了,先成家後立業,立業我不擔心,但你也該有一個陪在身邊的知心人。”
“你陳姨最近忙了幾個月,幫你相看了下圈裡適齡的千金們,你看看有沒有順眼的,有的話下周約著相看起來。沒有順眼的也不要緊,讓你陳姨再費點心。”
他抬手指了指麵前全木書桌上的一疊照片。
照片分門彆類地按照年齡、愛好、教育環境等排列整齊,每張照片底下還壓著厚厚的背調資料。
江聞祈掃了一眼,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我結婚了。”他淡然落下四個字,卻把整個書房都炸得時間靜止。
一時間偌大的書房寂靜極了。
隻餘窗外後花園養的鳥雀聲,半開的鏤空窗戶送來陣陣秋風,隱約還能聽見打掃花園的匠人交談聲、除草機發動的輕微轟鳴。
江永濤臉色沉靜如水,像是並未被五個字帶來的信息量影響到,語氣卻鋒銳嚴厲了幾分,“結婚?跟誰?這麼大的事,我和你陳阿姨怎麼不知道?”
“是爺爺故交家的孫女。”江聞祈淡淡道。
“哦?父親的故交,什麼家庭背景?性格如何?”江永濤語氣緩和了幾分,卻仍是緊繃著。
江聞祈思索了幾秒,避重就輕地道:“性格很好很上進,有教養的女孩子。”
江永濤眯起眼,無聲地打量著小兒子此刻的神色和微表情。然而無從所獲。
他在探究和審視,小兒子是隨意找了個借口,跟他打太極來避免催婚,還是提前察覺到他的私心,未雨綢繆安排好了一切。
根據他對這個並不親密的小兒子的了解,更像是後者。
那點力不從心的失控感再度湧了上來。
縱橫一生的事業將要交到下一代,而這種連親生兒子婚事都無法掌控的脫韁感,讓江永濤語氣帶了幾分慍怒:
“荒唐,胡鬨,怎麼有結婚不跟父母商量的?”
“爺爺知道的。”
江聞祈輕飄飄擲下五個字,不疾不徐的語速,將江文濤接下來的說辭都堵住,“他很滿意這個孫媳婦。”
整個書房再度陷入鴉雀無聲。
像是無聲的交鋒。
默了幾息,江文濤沉聲開口:“不管你爺爺怎樣說,至少得讓我和你陳姨看看,掌掌眼。不合適的話,也有更好的。”
“下周六的事務都推了,讓這位你爺爺很滿意的孫媳婦也空出時間。”
說到最後,江文濤已是不容拒絕的決斷,一錘定音,“讓我和你陳姨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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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初允收拾完衣服和妝容,
換好下一場的戲服,裹著外套坐在休息室裡,抓緊間隙背後麵的台詞。
她是臨時被喊來救場的,第一天收到消息第二天就進組開拍攝,隻能爭分奪秒地背台詞。
哪怕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配角,許初允也仍然做了細致的人物小傳,熬夜讀完了原著。
台本上早已用各色熒光筆塗好台詞,連同她看劇本時寫的心得,也用便利貼仔細地貼在上麵,密密麻麻一片。
許初允剛埋頭背了一會兒詞,就聽見工作人員的聲音:“許老師在嗎?”
無聊等戲玩手機的其他演員都聞聲看了過來。
許初允抬眼,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提著個保溫袋,在帳篷外探頭,她揚聲答:“我在,怎麼了?”
工作人員視線鎖定在許初允身上,帶著笑走過來,將保溫袋遞給她:“許老師今天辛苦了,王導怕您著涼生病,特地讓我給您送來薑湯。”
許初允接過,是市內某家高級私人餐館的外送,保溫袋敦實厚重,拆開來,裡麵精致的餐盒裝著溫熱的薑湯和甜點。
是不屬於郊外影城或者劇組後勤的精美和風味。
“謝謝。”許初允輕聲道謝。
王導是總導演,也是A組導演,而她進組以來基本都是在B組導演手下拍戲,與王導幾乎從未打過照麵。
劇組成員上百,總導演何時會記得她這樣一個小演員?
“您慢慢吃,王導說如果難受的話,晚上的戲可以挪到明天再拍,我去叫統籌幫您調整一下,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免得感冒了。”工作人員的語氣溫和,甚至有幾分熱情和討好。
許初允連忙擺手:“沒事的,我可以堅持的,進度比較重要。”
劇組運轉的每一天都在燒錢,她還清楚自己的幾斤幾兩。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工作人員笑著告彆。
許初允看著工作人員離開,那點疑惑更深了。
導演什麼時候想起她這個小演員了?
“王導不是出了名的嚴苛嗎,秦老師都被訓哭過,什麼時候這麼人性化了?”
李念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居然是這家的甜點!聽說特彆難排隊,還是會員製。”
許初允聞聲,將裝著甜點的餐盒遞過去,“那你拿去吃吧,我在減肥。”
她為了上鏡一直都吃得很克製,像甜點這種高熱量食物,幾乎一年吃不了一次。
“那我嘗一點。”李念接了,小心翼翼地打開,旁邊一直關注這茬的女生們也好奇地湊過來:“我天,這麼精致,我上次拍落水戲怎麼沒有?導演也太偏心了。”
“好香啊……我也嘗一點,謝謝許老師!”
“味道絕了。”
“好看,我不吃,不過能讓我拍個照嗎?”
“真的不嘗嘗?錯過這村沒這店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許老師這麼大方的。”
休息室內一下子熱鬨起來,也有一兩個懶得參與熱鬨的演員,在角落裡玩手
機,隻抬眼不耐煩地掃視了下其他人。
許初允端出裝著薑湯的杯子,既有杯口也有吸管的設計,很是細心。許初允怕暈妝,隻就著吸管輕輕抿了一口。
湯汁溫熱辛辣,似能將一切褶皺慰貼,驅散了骨肉裡的冷意,回甘輕甜。
工作人員前後的態度差距太大,這件事也處處古怪,許初允腦海裡忽而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她拿出手機,滑開界麵,猶豫要不要發個消息禮節性地詢問一下。
和江聞祈的聊天界麵,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半年前。
冬日初雪:【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和江爺爺,爺爺的會診還順利嗎?】
W:【還行。】
似是察覺到語氣有些太冷,對方又補了一條:【不用擔心。】
那時她剛接了一部戲,預留下一部分生活費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將剩餘的錢儘數轉了過去。
江聞祈退還了那筆轉賬,隻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不必客氣’,語氣中的疏離和客氣都很明顯。
許初允也就知趣地沒有再多打擾他。
畢竟,他有多忙,偶爾從財經新聞上的相關報道,也能略窺一覽。許初允也不想在這個當頭上做沒眼色討人厭的人。
再後來,她也不再發消息去詢問了,隻偶爾從和奶奶的通話那裡,知道江爺爺的治療進程。
想起這兩天劇組裡瘋傳的,他是秦思婉的男朋友的傳聞。
許初允蹙了蹙眉,在聊天框猶豫了半響,想打字說些什麼,又收回了手。
她與他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期限一到,再無關係,沒必要節外生枝。
正思考著,原本界麵上方的【W】卻在此刻變為:【對方正在輸入中】
許初允動作猛地頓住,剛喝進嘴的一口薑湯,差點沒被嗆著。
她連忙將手中溫熱的薑湯放到桌上,退出聊天框,抬頭看了下李念,她還在和旁邊的女生一起低聲討論秦思婉和江聞祈的八卦。
“真人真的巨帥,我沒敢拍照……”
“所以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啊?沒人知道嗎,我就想知道誰能忍受秦老師那個脾氣。”
不知為何,有幾分奇怪的心虛感襲來,許初允握著手機的掌心有些泛潮。
她等了兩分鐘,待心率緩和下來,才低頭去看微信界麵。
除開置頂的劇組群和大大小小的組訊群外。
那片乾乾淨淨的黑色頭像,和兩條紅色的未讀消息,都很顯眼。
W:【有空嗎】
W:【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