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驕縱明亮的女聲。
許初允循聲看過去,卻訝異地發現,幫她回懟的竟然
是秦思婉。
這位大小姐不知何時出現,依然穿得靚麗姝色,正雙手環胸站在江彥秋的身後,麵色不善地看著他,“長本事了啊江彥秋?再說一遍試試?”
江彥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想起秦思婉也喜歡在娛樂圈玩當演員的遊戲,點頭如搗蒜地道歉:“演員,是演員,我說錯了,對不起……”
他一邊道歉,一邊心中叫苦。
秦思婉全江城出了名的驕縱跋扈,偏偏江永濤還極其寵她,從她明明姓秦,還能得知江家的一手消息就能看出來。
見江彥秋這麼沒骨氣地道歉,秦思婉輕叱了一聲,算是放過了他。
她路過許初允身邊,許初允本以為按照秦思婉的性格,少不得也要陰陽怪氣她兩句,沒想到秦思婉隻是看了她一眼,就頭也不回地擦肩而過。
許初允沒在花園裡呆多久,就回到了七樓。
回來時剛好江聞祈和江永濤兩人從病房裡出來,其他人頓時圍了上去,紛紛道:“堂伯怎麼樣?”
“二叔父還好嗎……”
“舅老爺能挺過來嗎?”
“遺囑是不是按照一年前立的那份?”
江永濤沒說話,隻是臉色微沉地一掃,其他人便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見眾人配合地安靜下來,江永濤才沉了沉嗓子,開口:“老爺子現在體征平穩……”
人群熙攘間,沒有人注意到,江聞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群,走到大廳角落外的露台。
隻有全程都注意著江聞祈的許初允看到了。
她跟著走到露台上去。
外麵天色陰沉,風很大,吹動前麵人的碎發,顯得那道頎長高挺的背影多了幾分寥落和蕭瑟。
他指尖夾著一根煙,煙霧從修長的手指繚開,手腕搭在陽台上,眼輕垂著,有幾分晦暗不明。
“爺爺狀況怎麼樣?”許初允走過去,輕聲問。
江聞祈沒回頭,隻道:“不太好。”
許初允前麵聽到眾人討論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一張又一張,老爺子微薄的半條命都勉強靠儀器和藥物吊著,幾乎是跟死神在搶人。
“會沒事的,爺爺之前不也恢複得很好嗎?”明知語言蒼白,許初允還是一遍遍地安慰他。
江聞祈低低‘嗯’了一聲。
“現代醫術這麼發達,國內沒有辦法,國外呢?有沒有考慮過再去國外看看?”許初允問。
“試過了。”江聞祈說。
許初允恍然想起來。
一年半之前,她和江聞祈領證後的第三天,江聞祈就帶著江爺爺出國了,一去就是半年才回來。
同時也是回國後,她在官網上搜到了他接管集團的公告。
許初允一瞬間不知道如何再說。
好像一切語言都在此刻變得蒼白。
明明不久前,江爺爺還是精神矍鑠的模樣,能笑著應下懟他的高秋蓮,甚至吃完飯之後還和奶奶一起去江邊散步敘
舊聊天。
人生無常。
“爺爺,可能就這兩天的事了。”
江聞祈說完,頓了頓,幾秒後,才緩聲道:“你看要不要告訴奶奶,來見最後一麵。”
許初允捏著手機,一時間有些沉默,喉嚨有些艱澀。
要告訴奶奶嗎?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像是兜兜轉轉的宿命感。
一年半前的畫麵再度重現。
那時也是在醫院,隻不過不是私立醫院,是公立醫院。
也是同樣嘈雜黯淡的醫院長廊,人來人往,生離死彆,麻木焦躁。
她在醫院第一次見到他,疏淡而又矜冷,吩咐陸林遞給她一份厚厚的協議,許下她無法拒絕的條件。
她匆匆簽下那份合約,第二天領了結婚證,第三天,奶奶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他也出國離開了。
一年多過去,像是場景再現,隻是當時以為各取所需的合夥人,變成了她真正意義上的丈夫。
而現在,死亡的氣息再度來臨。
任憑江爺爺在這之前是多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又憑一己之力創造了多麼大的商業帝國,坐擁無數財富、地位、權利。
最後,生命的厚度和重量終究被化成一張輕薄的病危通知書。
同時還有一群人翹首以盼著一個老人的死去,來瓜分其留下的巨額遺產,蠢蠢欲動著。
許初允看了眼外麵天色,明明是下午三點的大白天,卻烏雲籠罩。
似是預兆著暴風雨的來臨。
“……江聞祈。”許初允忽而喚他,伸手去輕輕觸碰他的手背。
他的手背很涼,貼上去的瞬間冷得許初允掌心顫了一下。
“嗯?”
“不管發生什麼,我一直都在。”許初允說,“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支持你。”
江聞祈側頭看她一眼,忽而將煙換到另一隻手,空出右手,將她頰側的發絲挽到耳後。
“好。”他說,翻手回握住她的手,力度有些緊,緊得她有些發疼。
連帶著她的心也疼得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