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的騎術要好過自己, 跑出一裡地之後,胤禔就發現了這個事實。
他平時自負騎射過人, 但平時他騎馬速度從來沒這麼快過,一則在京城裡怕撞到人,二來覺得速度太快在馬上想吐。
今天算見識什麼叫馬背入履平地, 如果說胤禔能做到危險來臨的時候, 在馬上保持穩定。那麼, 班第就是在高速移動的馬上保持著絕佳的穩定。
心中的不服輸被真切的激發出來,胤禔揮著馬鞭催馬向前,勉強能和班第保持半個馬頭的差距。
按照約定, 兩個人要從行獵的帳篷跑到山腳下, 然後繞回帳篷。就在繞回來的時候,胤禔的坐騎馬蹄絆了一下,眼看著胤禔向後仰, 要從馬鞍上摔下去。
“阿哥!”
已經帶馬轉過去的班第勒馬向後,伸長胳膊猛地抓著胤禔的腰帶,將他提回了馬背上。兩個人就停在了樹下, 胤禔喘了幾口粗氣才緩過來,他扶著班第的肩膀道:“謝了。”
“阿哥何必這麼拚命。”班第頓了一下才道:“您並不需要什麼進身之階,何必這樣認真相爭。”
這話說的奇怪,胤禔想要發問, 班第一揮鞭子, 駿馬立刻飛奔而去。胤禔在後麵夾著馬腹“快跑!”
最後還是胤禔略勝一籌, 因為快到帳篷的時候, 班第突然降下速度被胤禔趕超了。康熙非常高興的誇獎了兒子,太皇太後與皇太後也很高興,還賞賜了胤禔和班第。可胤禔本人沒覺得多開心。
康熙帶著大家去狩獵,緊挨在他身邊的是太子,胤禔有意落在了後麵。就算衝著身邊的侍衛和哈哈珠子,他也什麼爭先之心。
“喂,你乾嘛要讓著我。”胤禔帶著人不追獵物,追的是班第。
小台吉被他煩的不行,他隻要一搭弓,胤禔就先下手。皇子身邊的侍衛、隨扈足有幾十號人,班第身邊顯得孤零零的,自然爭不過他。
“怎麼樣,我說的吧?跑馬你能贏、打獵你不行,我就是輸,一定輸在不會唱歌!”
班第被激的滿臉通紅:“你太過分了吧!”
“放肆!”蘇魯喊道:“台吉就算是蒙古王子,也不能這麼對皇子說話!”
胤禔看了他一眼,蘇魯馬上低頭閉嘴。比起來侍衛,哈哈珠子們更怕胤禔,雖然胤禔對他們從來都是笑嗬嗬的,從不折辱他們,除了上一次也不讓哈哈珠子背黑鍋,但這些少年還是怕他。
彆說皇子,現在京中大族的子弟都有些散漫,可大阿哥每日一件事一件事辦的極為分明。想做什麼一定要做到,成年人未必注意許多,可孩子往往有動物一般的直覺。
哈哈珠子們知道,這位阿哥不是能隨意哄騙、敷衍的主兒,所以胤禔雖然一直笑嗬嗬的,但目前來說,身邊的人不敢背著他弄鬼。
胤禔就道:“前頭有條河,那裡有許多獵物,實在不行還可以抓魚。跟我走吧。”
這不得答案不罷休了,班第沒辦法,他一個小台吉,還是不要和博格達汗的皇子較勁。班第垂著頭:“聽皇子吩咐。”
“你乾嘛最後要讓著我?”
隨從們都在數丈之外,而且將這地方清理一遍,胤禔叫他們先圍獵一些小動物,一會好交差。他和班第站在河邊,胤禔冷道:“我不是嫉賢妒能之人,你贏就贏了,我佩服你,你最後讓我做什麼?”
“你以為就沒人瞧見嗎?”
胤禔最生氣的就是這個:“隻要看見的都知道你最後有意相讓,想在皇上麵前出頭可以,但你也不能拿我當傻子耍!”
來到古代,交通、通信都不方便,胤禔很忌諱有人拿自己當傻子來哄騙。而班第這種行為,簡直是羞辱自己的智商往上爬,胤禔憤怒的看著他。
班第的臉漲的通紅,這回不是憤怒而是羞恥,他做這種事是想為自己謀個好前途,但他不是有意羞辱胤禔。他張著嘴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覺得自己怎麼解釋都是開脫,隻會越抹越黑。
胤禔看著班第的臉色由紅變白,他道:“我知道你阿布和額吉都不在了,而且我也聽說,你家裡隻能給你一個台吉的稱號。為自己賺前程沒錯,可你把人當成傻子,隻會讓人厭惡,明不明白?”
“……你為什麼還教我這些?”
“不為什麼,不想欺負小孩。”他是被寵愛長大的,讓他擠兌一個無父無母的少年,真是做不來。把話說明白就行了,胤禔一擺手,扭頭就走。
“阿哥你比我小!”班第跑著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這關算是過了,對方是個不錯的人。
太子今天大顯身手,和裕親王一起射中了兩隻豹,太子又自己射中了一鹿四兔。恭親王常寧也射中了兩隻鹿、十幾隻兔子。而滿載而歸的康熙,他老人家射中了幾十隻兔子和其他獵物。
看著那些有著柔軟皮毛的小兔子,胤禔覺得這位皇帝上輩子一定是青草地……被兔子啃的坑坑窪窪的,否則怎麼就這麼喜歡射兔子!
眾人的目光和誇讚都是太子的,胤禔站在樹下乘涼,忽然覺得挺理解原主胤禔種種瘋狂行為的。小孩子承受能力有限,在他年幼的時候發現父親對自己好,但是對其他孩子更好,這種心理會影響一輩子。
不過就算挺可憐的,也無法掩飾原主沉不住氣,當然,身在局中,誰又比誰看的更遠。自己如果不是二世為人,難道他就知道誰強誰弱、該怎麼不動聲色的自我表現嗎?
“我不是想踩著你,把你當傻子爬上去的。”班第站到了胤禔身邊,“我也是頭一回乾這種事。”
“看出來了。”胤禔平靜道:“你做的那麼明顯,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一看就是新手。”
“……我阿布和額吉給我留了草場,那是科爾沁最好的草場之一。”班第慢慢說道:“我的祖父是索諾木台吉的小兒子,一向被偏愛。那草場就是祖父留下來的,可是如今阿布與額吉都不在了,我,”
“你留不住這個草場了,對不對?”
胤禔看著班第笑的有點散漫:“這種事兒也常見,不說彆人,就是我們天命汗少年時候也被繼母趕出家門。至於漢人當中,聚居大族恐怕隻會更多,比如衍聖公家。”
“你想表現的好一點,還賣人情,希望有人幫你在汗阿瑪跟前說句話,對不對?”
班第點頭,他剛想說話就被胤禔打斷了:“你不必說是誰想要侵占你的草場,我憑空都能猜出來,不是親王就是郡王。班第,既然你坦誠相對,我也告訴你一句實話,沒人會替你說話的。”
“為什麼?”班第下意識問了出來,他忍耐著不就為了請博格達汗做主嗎,為什麼不能!
胤禔看著他好像要哭了似的,歎氣道:“因為博格達汗用不上你,卻需要那些親王、郡王穩定蒙古……”
“那,那我就沒有家了,我能去哪呢。”班第將馬鞭甩在地上,乾脆坐在地上捂著臉。
胤禔心道我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他拍拍班第的肩膀:“我要是你,就想法子離開草原,跑到京城來。就說……就說你仰慕博格達汗,願意將草場獻給博格達汗,想入京為博格達汗看守宮殿。信我,你要是這麼說,我汗阿瑪一定特彆高興。”
“這有什麼說法嗎?”班第有點茫然,看大門為什麼會讓博格達汗高興。
胤禔笑了:“看看,這就是不讀書的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