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皇宮基本就是個微縮 八旗特色版小故宮。
比如有代表八旗旗主的十王亭, 就在大政殿的東西兩側,在太宗時期, 曾經是八旗旗主和左右翼王輔佐皇帝處理政事的地方。
勉強算是初級版本的部落貴族共/和製,幸虧沒延續幾年,否則彆說入關了, 怕是又一個西魏。胤禔看著大政殿心道, 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另一個所謂遼東武人集團跳出來呢。
大阿哥陷入了無限遐思之中。
“胤礽, 要記得祖先創業艱難,要明白簡樸方是美德,過分奢靡會讓人陷入享受之中, 於國家無益。”康熙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 胤禔自由自在的走神而沒人打擾。
可康熙說著說著,突然覺得也不好太簡陋,比如胤礽, 這是皇太子,若是太簡陋了,等到他出閣讀書或者將來長大出席典禮, 中外使臣見到他,會不會認為大清國皇儲過於簡薄呢?
等到回京,還是要把太子的各項份例更提高一下才行啊,至於索額圖……康熙一心二用的想到, 敲打他兩句也就是了。胤礽畢竟還小, 不能直接參與政務, 便讓索額圖戳在那給他助威也是好的。
康熙心裡有數, 前兩代的嗣子們結局都不太好,而如今的親貴們,彆說對太子,就是對自己這個皇帝……康熙眉頭皺的更緊了,安王還在管著宗人府,德高望重,安王。
而康王傑書雖然被自己削了軍功,但依然是大旗主,旗下人肯定更容易傾向旗主。因為他們也夠不著皇帝,前程要是有旗主提攜,那自然很好。
不行,還是要加重太子的地位,讓所有人都知道,東宮太子是朝廷根本,這是製度,更是皇帝的決定和安排!
皇帝的權威不容置疑,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決定,絕不能淩駕於皇帝的決定之上。皇帝親領上三旗的意義就在於此,他要不斷的削弱旗主權力。
而等到諸皇子陸續長大,就可以讓他們分入下五旗,去搶奪那些大旗主的旗份佐領,直到旗權漸漸消散。旗人隻知道皇帝,而不再跟隨旗主。
康熙看著身後兩個半大小子,苦笑了一下,雖然時間會很漫長,可自己的局麵可比先帝那會好多了。
順治皇帝在位時,可不止有一個安王。彼時鐵帽子王老一輩尚在世,各個都有軍功、各個都不是善茬,哪怕性格沒那麼強勢,卻也不是好擺弄的。
加上後宮中當時還熱衷於滿蒙聯姻、動輒回關內的太皇太後,康熙回憶起他剛剛登基的時候,太皇太後連四書五經都不讓他讀。
她覺得就是漢人的文章典籍和那些漢官才教壞了她的兒子,她的孫子絕不能重蹈覆轍。
可那個時候,太皇太後的心氣已經隨著先帝的死而消散的差不多了,她的兒子死了。儘管最初的幾年太皇太後提起先帝就沒好話,但康熙知道,老太太往往拉著蘇麻喇姑的手一邊罵兒子,一邊流眼淚。
但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執著於那些身外之物。後來她終於發現先帝走上的路才是正確的,哪怕有些激進,可那是正確的。
在那之後,她就徹底放手不管,康熙慢慢在遼北的冷風中呼出白氣,等到這次回去,就問問老太太要不要去五台山。那裡曾經是先帝一直想去的地方,他沒能去成,他們祖孫可以替他去看看。
康熙帶著太子跪在奉先殿內,胤禔排在眾臣之前,在奉先殿外。等裡麵兩個人燒過香,叩頭,然後胤禔與眾臣一起行禮,這趟盛京之行就算告一段落。
“你看什麼呢?”
離開盛京,康熙將曹寅叫來身邊,兩個人騎在馬上說話。太子和大阿哥來來回回的跑馬,侍衛們跟著他們,來回跑。皇帝和曹寅身邊幾乎成了個空場,侍衛鬆散的圍在四周。
康熙忽然問曹寅:“離開盛京依依不舍嗎?朕記得,哦對了,你父親就生在盛京。”
“是,那會我祖父還是前明的中衛指揮使,結果當時守將自己跑了,給他們留在了原地。”曹寅似乎毫不在意:“然後他被俘虜了,成了太宗皇帝的包衣阿哈。”
皇帝沒說話,曹寅繼續道:“我父親曾經說過,當年祖父看見遼東將門將戰俘、罪人收做家將、仆役,還道既然是罪人就該一死以謝祖宗,為人奴仆實在是辱沒,可等輪到他自己,他也從了。”
“……除卻生死無大事,還說這些做什麼。”皇帝盯著遠方:“你父在江寧織造任上做得很好,但朕先讓你做的更多。今年回去你把慎刑司交出來,明年朕南巡,你準備接任江寧織造吧。”
“你知道朕想讓你做什麼,對吧?”
曹寅恭敬的低下頭:“知道。”
這樣一南一北,北方有容若、南邊有曹寅,康熙就放心了。尤其江南形勢比北方複雜很多,除了曹寅還真沒什麼更好、更讓他放心的人選去當這個織造。
旗人當中,資曆比曹寅深的沒有他這份機緣,他親舅舅就是遺民之一。比曹寅更有才華的,讓康熙來說,他不覺得還有什麼人比曹寅更能和那些遺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