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大阿哥早就不是那個被羅布藏袞布嚇到大哭的孩子了, 哪怕依舊沒給他取大名,但頗疼惜他的康熙和胤礽還是商量著給他取了個乳名“得壽”。
得壽阿哥作為皇太子的長子,哪怕底下有個太子妃所出的四阿哥, 他的存在感依然不容小窺。而且因為他身子弱,胤礽對他也格外寬容, 這樣的話, 一個挺聰明的孩子在讀書之餘, 有充分的時間去觀察、思考。
關於東宮的近來處境, 得壽倒是覺得與直王府沒啥關係,這個孩子已經敏銳的發現, 他阿瑪不管想做什麼, 實際上隻有唯一的汗阿瑪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讀書的時候, 師傅教導的“從長計議”,諳達耳提麵命的“體麵穩重”, 得壽阿哥覺著這都是在告誡自己,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慢點來”……可是為什麼阿瑪那麼著急?
而且不止太子著急,連一貫穩重淡然的嫡母太子妃也坐不住了,比如今天,皇太後明明說的是要見弘晰, 可太子妃就非得把兄弟四個都帶過來。
得壽阿哥原以為或許是因為直王伯父家中的幾個姐姐弟弟也來了, 所以他們東宮傾巢而出, 不成想到了寧壽宮一看, 人家就來了蘇日格姐姐和弘晗……這叫什麼事兒, 得壽突然覺得莫名的尷尬。
“快來叫我瞧瞧。”老太後摟著這個, 想著那個,直郡王家的兩個很適時的退開一步,然後弘晰就被叫過去,但他身後還跟著毓慶宮四阿哥,而得壽卻拉著弟弟弘晉站在了稍後的地方。
大人們怎麼想的且不說,反正季蘭當時就和道琴對視一眼,兩個人保持微笑就好。可弘晗就奇怪的看向了姐姐,蘇日格稍稍使勁攥下弟弟的手,讓他千萬彆開口。
結果就成了得壽、弘晉與蘇日格,弘晗站在了一起,太後攬著弘晰,間或問問四阿哥的時候,這四個小的也小聲聊了幾句。
“這才好麼!”冷不丁,太後突然看著他們笑道:“都是一家兄弟,你們又年紀相仿,可不能外道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話仿佛意有所指,似乎某人和某人已經疏遠如外人一般,道琴受丈夫影響,此刻發揮厚臉皮精神,完全不為所動,可太子妃就有些不自在了。
承擔多少責任,擁有多少權力,好比王朝末期大家都會指責某皇帝、某重臣昏聵不堪,也不管他們什麼時候登基上位的,但誰讓他們就站在了那個位置上。
同樣的,這句話說出來,天然作為愛新覺羅家族第二號人物的太子,似乎就要承擔更多的輿論壓力。可太子妃張張嘴,又發現自己無法替毓慶宮辯解兩句,沒頭沒尾的話不好說呀!
“媽媽,您快彆盯著幾個小的了,瞧他們幾個都盼著玩去呢。”這個時候就季蘭最適宜說話,她便笑道:“瞧他們幾個的小眼神,好容易才能碰在一起。”
太後方才就是隨嘴一說,此刻被季蘭打岔,反正重孫們也見著了。老太太乾脆的一擺手:“叫人伺候好,你們玩去罷,正好你們陪著我說說話。”
孩子們的世界總是很簡單,這句話是有前提的,畢竟孩子和孩子的成長環境、稟賦都不相同,有些孩子早熟、有些孩子就晚熟些。
弘晗並不算很早熟的孩子,但他很懂得察言觀色,倒也不是家裡虧待他或者常常受氣,他或許就是遺傳了胤禔性格中的一部分,他喜歡安靜的去聽、去看。相比之下,蘇日格堪稱話癆,比如現在,堂姐弟們湊在一起,蘇日格才是負責交際的那個。
最近在讀什麼書,養什麼狗、拉幾力弓、有沒有玩火器,有沒有鷹隼,是不是出去跑過馬,什麼時候約著一起玩……這都是蘇日格負責引起話題,弘晗在姐姐旁邊捧哏,對麵的得壽、弘晰兄弟倆很快跟上話題。
他們四個聊的熱火朝天,旁邊的弘晉也是安靜的聽哥哥姐姐們說話,但四阿哥不乾了。
這孩子在毓慶宮地位很特殊,可以說這兩年間的風波都是因他而起,他還是個孺子,卻已經站在了一個相當尷尬的位置上:父母都想為他爭取名分,但不幸失敗,康熙似乎更關注已經種痘成功的弘晰與得壽這個長孫。
但對於胤礽與太子妃瓜爾佳氏而言,這孩子依然是他們夫妻的寶貝,之於太子妃的意義自不必說,這孩子幾乎意味著她後半輩子的尊榮。之於胤礽,這是他嫡脈子孫延續的榮耀,活的“功勳”,任誰也不能視為無物。
哪怕康熙那樣態度曖昧,但給毓慶宮賞賜的時候,四阿哥得到的賞賜相比哥哥們依然略高半格。康熙有些避忌不假,但對於年幼的嫡孫也依然有三分疼惜,也就是這份心思,讓太子和他的屬臣抓了個正著。
胤礽近來還算穩得住,與此大有關係,並不是說胤礽要打這張孫子牌,隻是這個新發現讓他有了新思路。這些年來,總歸是索額圖,乃至於長泰舅舅擋在前麵,皇太子本人從未與皇帝當麵鬨的不愉快,尤其在立儲等關鍵問題上,所以他總還是皇上的好兒子。
“幾個小孩子已經到寧壽宮了?”
康熙散了早朝,見了部院大臣、批了幾本要緊的折子,就將梁九功叫過來問道:“隻有三個孩子在寧壽宮?如此你去傳話,朕一會去給母後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