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王爺說的是,那種浪蕩子就該拉到戰場上當炮灰去!”旁邊的薩賓圖也道:“不過旗下人想要出頭還是容易的,便如鄂爾泰,考上了舉人不說,如今正打算襲佐領去做侍衛呢!眼看著主子門下又多一俊彥。”
考中了舉人打算去做侍衛?
“哦。”胤禔不置可否,“他這樣打算麼?本王還沒接到他要襲佐領的文書,且再說罷。”
看上去直郡王似乎對鄂爾泰的職業規劃有意見,蘇魯同薩賓圖對視一眼,其實他們也對此十二萬分的不解,以鄂爾泰的才學,應該好好讀書,考個進士,然後走成德大人那條路,像現在這樣,反而是吃虧的。
過年過節對於直王府而言都是輕車熟路,而且因為今年蘇日格同弘晗種痘,康熙在年末並沒有給直王分配許多任務,其他差事也陸續辦好了等著年後再說,這個年前胤禔難得清閒。
於是胤禔很直接的將鄂爾泰叫來了府中,打算關心一下這個年輕人的前途問題,畢竟這是個在數十年之後,很出名的能臣乾吏,不是麼?
鄂爾泰明年開春就要成婚,臉上卻沒有多少新郎官的喜悅,麵對旗主直郡王雖然應對得體,但看上去有些落寞。年紀輕輕怎麼就這樣了,胤禔心中嘀咕,作為上位者,他倒也沒耍花槍,直截了當的提出了問題。
“富爾敦與富格常說你的才學好,本王看過你順天府中舉的墨卷,寫的也不錯,怎麼就想著要去做侍衛?”胤禔問道:“你阿瑪說的,還是你自己有甚麼想法?”
還不滿二十歲的鄂爾泰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最近都要愁死了,沒想到旗主居然以皇子郡王之尊來關心他的前途問題……也就是說他有希望可以不去做侍衛了!
鄂爾泰原原本本給胤禔交代了一遍,事情很簡單,他阿瑪希望兒子走一條大家都去走的路,無功無過。旗人要麼做侍衛、要麼做筆帖式,有幾個老老實實去考進士的。誰能保證去考試就能考上?
如果考不上,與其耽誤時間,不如早點入仕。橫豎沒人挑剔旗人讀書好不好,為什麼放著捷徑不走,偏要去走崎嶇小徑?再說你就是考上進士,到時候皇上一高興把人扔進翰林院,再熬三年?
何況如今筆帖式火爆的一塌糊塗,以他們家的背景,考筆帖式未必有什麼好缺兒,還聽說皇上要對旗下子弟考筆帖式嚴管,既然如此那就按規矩做侍衛去嘛。
鄂爾泰一肚子苦水,他想考進士,哪怕是個同進士也是他踏踏實實考來的。他就是不想走一條彆人都走的路,反正旗人做官容易,既然那麼容易,他為什麼不能挑戰一下,做點更意義的事情。
或許鄂爾泰沒有想得這麼……現代,但胤禔結合他的話思考一下,年輕人大抵就是這個意思:想要反抗父親的安排,想要展現自己的想法,想要換一種活法。至於這裡頭關於科舉那部分,有沒有什麼不服氣,這點待考證。
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胤禔也不管內情,他隻道:“本王會和你阿瑪說的,你隻管預備著明年考試就是了,彆忘了你自己的話,哪怕考了同進士,也是你自己考的,萬事落子無悔!”
“多謝王爺!”如今還遠未有日後“持重有大臣體”的鄂爾泰樂顛顛的拜謝道。
直郡王處理這種事不需要自己出麵,叫人給鄂拜帶句話就是了,就說納蘭家幾個孩子明年一起考試,讓鄂爾泰與他們一道讀書。這種安排,鄂拜總不能拂了直郡王的好意,何況兒子也願意,老祭酒隻好認了。
或許年紀越大越不喜歡過年,如今胤禔過年的樂趣也就是看著自己的孩子們,外甥們、侄兒們亂跑,外加給孩子們壓歲錢。其他節目對於他來說有些乏善可陳,這種心態讓胤禔有點心驚,是不是他的心已經老了?
有著同樣厭倦感的還有皇太子,二十多年了,胤礽都是先在毓慶宮接受宗室大臣拜賀,然後率領眾人前往乾清宮拜見皇帝。如今他的兒子們都能滿地跑了,他還要和多年前一樣,做小孩子都會做的事情。
這就是禮製,這就是儲君必須做的事情,儲君的所作所為依然以天子為核心,要為天子服務。
眼看著到而立之年的皇太子跪在地上,目光無法控製的看向前往幾丈處的龍椅,他的父親還沒有出現,皇帝總是最後出現,配合著最莊重的鼓樂,而臣子們就這樣跪在地上迎接他。
今天那把龍椅似乎格外的誘人,胤礽垂著頭,目光卻好似被黏在了那把椅子上。直到侍衛高聲宣告,眾人垂首,皇帝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