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子女人都是眼圈通紅, 看上去情緒起伏很大,考慮到場的都是已婚婦人,完全可以認為她們是看見兩個小格格而感懷自身。
至於庶妃章佳氏, 實際上大家是應酬著哭,內心沒多大觸動。並不是天家親情淡薄, 完全沒什麼接觸, 談何感情。像前兩年十一阿哥夭折, 胤禔誠心誠意的給胤祺、胤禟兄弟道惱, 也不是因為他和十一阿哥多熟悉,完全是想到了自家兩個崽。
所以這種皇室吊喪就是演技爆發和比拚經驗的時候, 想一想自己的倒黴事兒啊, 手帕上抹上點胡椒啊, 都是法子。
“汗阿瑪必有恩旨,兩位妹妹為著儘孝, 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太子妃在裡頭語氣懇切:“汗阿瑪過後必有旨意,十三弟也會立即趕回來的。”
兩個小格格年紀尚有,如今母親去世、哥哥不在身邊,哭得頭暈眼花,但作為目前宮中二號人物的太子妃發話了, 還是給她們增加了一點信心:哥哥會回來, 額娘的待遇問題也會解決。
太子妃作為塚婦, 未來的皇後, 她本人從來都非常小心的應對宮中一切人事物。或許因為成人之後才嫁過來, 太子妃瓜爾佳氏反而對太子的處境看的更清楚:皇宮的主人隻有一個, 不是太子。
但這種極可能被算作“挑撥”的話她不敢和太子說,至親至疏是夫妻,何況他們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夫妻關係。她能影響的隻有毓慶宮後頭的一畝三分地,前麵的事情,太子並不同她講……何況,她家中父祖已逝,兄弟們還在曆練,要說能幫太子壯聲勢都難。
在這樣的環境裡,太子妃也隻能儘己所能的做一些能做到的事,既不顯得逾越,又能看出毓慶宮的影子。為了兒子,再難也得乾。
康熙在江寧陸續召見致仕的高士奇、朱彝尊,尤侗等人,還見到了與汪士鋐齊名的名士如何焯等,其中比較有名利之心的比如何焯,還因為一筆好字被欣慰的康熙內定成了八貝勒的侍讀學士。
人人都在恭喜何焯,曹寅卻對成德說道:“不曉得將來他會多失望……”原指望能一舉令天子側目,如高士奇一樣“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來若是和陳夢雷這種老前輩一個檔次,可前途大不相同啊,曹寅低笑,日後怕也不是個會消停的主兒。
“還是這麼捉狹。”成德低聲笑道:“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他經曆坎坷,難免想法多些。”
曹寅沒說話,他知道容若的意思,何焯曾經師從徐乾學,仔細算來是容若同門師弟。可何焯早年性格耿直、也頗有些恃才傲物,因為看不慣徐氏種種作為而與徐乾學反目,背出師門,天下皆知。
他的名聲有一半都是這麼來的,但他也因此蹉跎許久。如今李光地舉薦他,加上徐氏式微,何焯這才能翻身。如今何焯隻是熱衷科舉入仕,這已經是好樣的了。
曹寅心想,莫不是我官做的久了,也沒有人樣了麼?
敏妃死訊傳來的時候,經過高度繁忙的康熙才鬆口氣,還沒來得及拉上曹寅他們喝喝茶、釣釣魚,梁九功就來報喪了。
作為一個有著多年喪妻、喪妾、喪子經驗的男人,康熙在短暫的心理波動之後馬上恢複正常,道:“九功,叫人傳十三阿哥過來,小心些,彆嚇著他。”
額娘去世的消息對於當事人胤祥才真正是晴天霹靂,他站在康熙跟前全然失去了平日裡的活潑機靈,整個人像傻了一樣,木呆呆的跪著,許久才茫然抬起頭:“汗阿瑪是說,兒子的額娘……沒了?”
唉,皇帝輕撫兒子的脖頸,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醒醒神,朕叫五阿哥陪你回去,帶著朕的旨意,你還有兩個妹妹,回去好生看顧她們。”
提到兩個妹妹,胤祥這才回過神,磕磕巴巴的回道:“兒子明白,兒子這就走,謝汗阿瑪恩典。”
少年顛顛撞撞的跑回去,從這一刻開始,胤祥的身份就是喪母的孝子了。他來不及難過,馬上催著太監侍衛給他預備馬匹乾糧,去詢問五阿哥何時方便,他想現在就走。
胤祺動作也很快,康熙叫他帶著弟弟回京,看重的就是他弓馬好。五貝勒半刻也沒耽誤,立時整頓好了侍衛,然後傳話給胤祥,即可返京。
就連聞訊而來的四貝勒、八貝勒,十二阿哥都沒來得及和胤祥到個惱,那兩兄弟就打馬離開了行宮。一路馬不停蹄、晝夜兼程,總算在半月內趕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