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弟釣魚當然不隻是暗搓搓吐槽皇帝的思路, 胤禔和容若見麵,如今多少也會聊一些不敏感的核心話題:比如那天他送的奏折是什麼。
“先帝在世的時候,命地方督撫收繳前朝宗室的土地,”容若收起魚竿, 對胤禔道:“但前朝末年宗室也陸續破產, 偷偷賣皇莊成了公開的秘密, 收繳前後……你可以想到的。”
“唔, 是又要來哭廟案、還是擾民太甚?”胤禔道:“幾十年了, 不會又要舊事重提吧?”
容若搖頭:“那倒不是,地方大族, 便如當年的徐家, 太平了又會聚集土地。曹子清和幾個巡撫的奏折說的都是這事,這些年來江南科舉日盛, 大家大族緩過氣,他們擔心又會搞出滿地莊園、奴仆成群,到時還要琢磨如何避稅。”
此時避稅無非是那幾種手段, 通常都和科舉掛鉤, 胤禔就道:“我記得前些年佛倫在山東搞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據說效果還不錯。且自先帝時, 就致力於分化家奴和主家的關係, 也頗見成效。”
要說性質相同的事情具有相同特征, 打擊江南莊園和打擊旗主勢力一樣, 都是為了皇帝的權力集中, 所以手段也都差不多。順治早期和康熙四個輔政大臣時期餘威尚在, 目前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惡劣情況發生。
至於小範圍的造反,這是正常的……這麼大的國家,光是今兒這裡旱一下、明兒那邊澇一下,不管朝廷多麼吸取教訓來賑災,但作為農業帝國能力所限,該發生的依舊會接二連三的發生。
目前這些煩心事兒都是康熙和太子鬨心,胤禔隻管靜悄悄地站在一旁看著,順便等著看今年會試鄂爾泰、沈瞭等人的前程如何。
旗人民人的學子打算科舉出頭要考試,宮裡宮外的皇子皇孫、宗室子弟想出頭也得考試,在多年之後,胤禔終於以“送兒子讀書的父親”這一身份來到了紫禁城:今兒是皇孫們入宮讀書的日子。
說是皇孫們,其實就那麼幾位,年紀最大的是得壽,中間的是胤禔家的弘晗、胤礽家的弘晰、年紀最小的是胤禔家的弘晴,其他的孩子年紀還太小,不到讀書年齡。而除了皇室直係之外,就是宮外各府中的長子長孫,還有在京蒙古諸王、台吉以及公主的兒子。
季蘭的長子海亮自然在其中,她倒是一早告訴兒子們“在宮裡隻管跟著你大舅舅就是了。”就像過去道琴養病那兩年,蘇日格和弘晗入宮都是跟著她一樣。
這個場合康熙反而沒有過多關照自家幾個小孫子,而是將蒙古王爺家的阿哥們叫過來問過一遍,充分體現了博格達汗對草原王子們的關注。如今不止科爾沁的台吉,喀爾喀三部,厄魯特部的親王台吉們的子弟都有在京入宮學習的。
這個法子真是深得“潛移默化”的精髓,胤禔再次感慨並將目光放在了按照年齡大小排行的幾個孩子身上,他家弘晗似乎和得壽這個大堂哥很談得來,兩個人挨著頭不知道在小聲說什麼,而後麵的弘晰也仰著頭滿臉好奇。
得壽的學問是胤礽手把手教出來的,弘晗雖然算是被“放養”長大,他小時候胤禔常常被康熙差遣的東奔西走,但道琴作為額娘也沒放鬆了他的學業。
後來被請來做師傅的沈瞭也是緊著操心,真真的因材施教,客觀的說,弘晗資質不錯,加上環境使然,靈氣也沒被壓住,要說在這一堆王公子弟裡,弘晗是絕對不會吊車尾的。
但在康熙跟前不能這麼說,在前頭胤礽表示“多賴汗阿瑪教導兩個小子。”的情況下,胤禔非常謙虛的給兒子上了層保險“汗阿瑪了解兒子,弘晗的學業都是他額娘操心的,過去和府裡先生倒也讀過些書,應該還成……反正有您指派的先生教著,怎麼著也不會錯。兒子這麼不著調,不都被您教出來了嘛。”
“修身齊家……”康熙一臉無奈:“這才是道理。你不能光忙著公事,孩子的事也得上心。”轉而又想想這兩年胤禔沒少被他老人家指使的團團轉,皇帝就道“罷了罷了,如今在宮中讀書,自然有朕看著。”
得咧,胤禔拱手:“汗阿瑪說的是。”恰如其分的表態,博康熙一笑,而其他弟弟們,他們都習慣了,多少年了他們大哥不一直這樣麼。
而身邊的胤祉表態的時候,姿態就更低一些,看來這場失爵風波對胤祉打擊不小。三貝勒垂著頭,一臉蒼白蒼白、小心措辭。康熙最初瞧著他仿佛還有氣,最後倒也麵色如常,沒有苛責他。
孩子們排排坐,康熙給配置的師傅也都是一水的翰林學士,而送了孩子上學的家長們並不能告退……皇子們同樣在教室外頭排排站,聽康熙講課。
這老爺子好像是看見孫子們挺開心,一開心他就控製不住寄幾,選擇跳上講台,給這些皇室下一代們講起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講到高興處還把太子叫了過去,讓太子也給這些孩子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