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若翰鬆了口氣,又道“親愛的郡王,請原諒我的大驚小怪,隻是中國有句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遠離故土,我們也很擔憂。”
得咧,還是外國人,胤禔咧嘴一笑。如果是清朝人,除非極親近的心腹,否則這種話打死也不能說出口。不過他們能對自己說,看來這些年的銀子沒白花。
雖然說是聯合太醫院和洋人傳教士研究醫學,又在康熙跟前過了明路,但這種研究、這種投入,銀子花到哪去,胤禔不較真、康熙不追究,誰會去管呢?
隻要銀子過手,那事情就好辦好說了,無非那句話,做什麼都要吃飯嘛。
“你們常在汗阿瑪跟前,又奉命教導太子,洪先生覺著,太子犯錯,皇上雷霆震怒過後,會如何呢?”胤禔隨意的笑道,“哦,本王隨便問問。洪若翰你要記住,這種問題最好隻和本王說,其他人未必不會賣了你們。”
洪若翰一臉正直“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敬愛的郡王,我怎麼會將同您的話與彆人說!”
畢竟這麼多年看下來,傳教士們發現,在韃靼宮廷中,似乎隻有這位郡王殿下非常有清教徒氣質。說不定,將來他們的傳教大業都寄托在這位郡王身上了!
“至於您說的問題,據我的觀察,皇帝陛下最終還是會原諒皇儲殿下,這麼多年了一直如此。”洪若翰簡單說道“哪怕那位死去的公爵說了那麼可怕的話,陛下不是仍舊沒有向殿下發怒嗎?哦,願上帝保佑陛下。”
眼看著進入了營地,胤禔笑著同洪若翰等人告彆,他慢慢向自己的帳篷走過去,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在教堂裡,他與南懷仁聊天的情景。
當時南懷仁說起了先帝同今上的區彆,說先帝順治是性格非常強硬、打定主意不動搖的人,但今上的性格帶著一點猶豫,很多事情他慎重的處置並非出於天性的審慎,他隻是擔憂自己會後悔。
胤禔走著走著,發現禦帳外頭,幾位禦前大臣都在,班第和雅爾江阿打頭,然後裡麵不知說了什麼,一幫人呼啦啦又跪下,班第和雅爾江阿被叫進去,不一樣他們又帶著胤礽出來。
過後直郡王才知道,康熙召見了太子,父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麼,又鬨了個不歡而散。到了這個地步,饒是胤禔對儲位有想法,他也要哀歎一聲,這位太子爺到底想乾什麼?
他真的不會賣個慘、服個軟,低個頭?
胤禔猜不到,也想不通,反正不是他太子強項不屈、風骨硬挺,這是扯淡。他要真是硬挺,今天根本不會與自己有口舌之爭,他說了什麼又把康熙給氣到了。
既然又鬨起來了,皇子們又要去做孝子,侍奉於皇帝榻前。和胤禔一樣,胤祉、胤禛也沒有睡覺,掛著黑眼圈……恐怕都是心事太多睡不著。
最讓胤禔驚訝的是康熙的狀態,這老爺子看上去可不是氣憤,而是鬱悶和思索。如果是單純的胤礽惹怒他,他不會這樣的。
胤禔不怕彆的,就怕胤礽這小子趁機黑自己,萬一康熙信了,那可就是半途而廢,白瞎了自己多年來的籌謀。為今之計,隻能硬著頭皮一如既往,胤禔心中不安,麵上卻一如既往。
“汗阿瑪,明日啟程回京事宜,兒臣請您示下。”
康熙靠著枕頭,說道“你扈從朕回京,胤祉、胤禛,你們和簡王一同回京,朕有差事。”
京城
簡親王、三貝勒、四貝勒一同回京,簡親王去宗人府不知道做什麼,三貝勒、四貝勒回京是負責“散播消息”。
“聽說太子病了?”
“可不是嘛,三貝勒、四貝勒回京向太後報信,說太子爺病了,所以皇上回京日期要推遲兩天。嘖嘖,父子情深呐。”
“那可不是嘛,咱們萬歲爺對太子爺,可是天底下少有的慈父!”
佟國維過壽,來他府上拜壽的人嘴上除了恭喜老國舅壽比南山,剩下的就是“關心”儲君的身體情況了。
旁人也就罷了,佟家到底還是有耳目門路,更彆說在場的還有安王府的人,和八貝勒胤禩。他們心知肚明,哪裡是太子病了,而是太子觸怒皇帝,不得不病。
佟國維作為壽星,就算不應酬旁人,卻總要和八貝勒說兩句。倒不隻是為了胤禩是皇子,而是八貝勒為人溫柔謙和,讓人如沐春風。
“承德的事,八貝勒也知道了罷?”
佟府花園中,佟國維歎道“誰成想有這麼檔子事,我這裡如此熱鬨,皇上回來知道,還有太子會怎麼想……唉。”
“老舅爺想多了,您是汗阿瑪的親舅舅,這事大家隻做不知,不知者無罪啊。”胤禩笑著與佟國維寒暄,說著說著,他就道“不過,若是老舅爺還在做議政大臣隨駕在側,也可以勸勸汗阿瑪。”
“若是本朝的議政大臣會議依然運轉如常,多少能勸諫些,老舅爺您說呢?”
佟國維眼睛一亮,隨即斂容道“往日隻知道八貝勒禮賢下士,今日方知八貝勒在朝政上也是明察秋毫,一針見血!若是有議政大臣會議在,多少事情,根本都能避免,也能為皇上分憂。”
“而南書房一群漢人書生,他們哪裡懂得會議的好處,想當年,咱們太宗皇帝與大貝勒們南麵共治,才有了一個又一個捷報。而後世祖皇帝得以順利繼位,沒有壞了入關大計,也是會議決定。不想到了本朝,唉。”
胤禩微笑著側耳聽著,佟國維看著他,忽然道“說起來,高皇帝傳位給太宗,太宗皇帝行八。太宗最鐘愛宸妃所出的八阿哥,朝鮮上表賀八阿哥,已然明寫是皇太子賀表,可惜……難道這一成、一不成的傳位於第八子,乃是大清國的讖兆嗎?”
“……哈哈哈。”胤禩心中一跳,看左右無人,親自扶著佟國維道“老舅爺,您這是有酒了。”
佟國維也覺得言多必失,何況今日可不是說這些的好時候,也就坡下驢。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往壽宴去了。
康熙的禦駕已經繼續前行,胤禔也終於從安達班第嘴裡,知道了那天太子究竟說了些什麼。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