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借著裕王喪禮想要“重出江湖”,胤礽自己也知道,這風險很大,極有可能造成皇上對自己的極大不滿,認為自己毫無孝悌友愛之情,居然用伯父的死作筏子。
但胤礽實在是沒辦法,他在無逸齋多待一天,未來的不確定性就越大。儘早出來,是胤礽唯一的自救辦法。或許是已故仁孝皇後的保佑,康熙沒有為難他,讓他從暢春園回到了紫禁城。
毓慶宮中彌漫著風聲鶴唳的氣氛,太子妃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臨盆,狀態卻不是很好。儘管大家想要盼著她真實的消息,但作為毓慶宮的女主人,太子妃依然從得壽口中知道了真相。
“虧的你掌得住,就算我……也能放心了,好歹能保全孩子們。”胤礽握著太子妃的手,他們夫妻自從四阿哥夭折之後,相處的時候才更多了溫情脈脈。
太子妃勉強笑道“您說什麼呢,汗阿瑪既然……反正您回來了,太子還是太子。”
“……但願如此。”
裕王的身後事極儘哀榮,康熙親自撰寫表彰裕親王一生的功業,並明確表示侄輩的未來他都負責了!太後也流淚不止,就和當年純王隆禧去世的時候一樣,拉著保泰回顧舊事。
在場的人都捧場的麵色悲戚,隻有一個人心中不悅,正是恭親王常寧的長子海善。
他阿瑪常寧也病重,海善當年也在宮中讀書,他知道老太後不問外事,隻要皇上不說,宮裡壓根沒人知道恭王病情每況愈下。他阿瑪病重,宮中毫無動靜,而二伯從病了開始,宮中幾次垂問……
海善擔心的不是恭王的病情,太醫已經明示讓他預備後事了,海善擔憂的是一旦阿瑪薨逝,王府可怎麼辦。看這位皇上伯父的意思,顯然對裕王府和自家不是一個態度,自己怕是沒有保泰的運氣,還能落個親王做。
那麼,郡王?可保泰是側福晉所出,又封了世子。自己上頭還有個哥哥,但二哥也常病著,也沒有被封世子,會在阿瑪去世之後讓他襲爵郡王嗎?
承爵管理,不額外加恩,就是降一級。總不會連這個體麵都不給罷,海善心中忐忑。等出殯禮成,眾人各自散去的時候,他臉上多少帶出些鬱悶,八貝勒就湊了過來。
“海善堂兄臉色不好,是擔心五叔的病嗎?”
平常一句問候,倒讓海善心中動容,早年在宮中讀書,他和胤祺、富爾祜倫年紀相仿,出入並肩而行。同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也是同窗。
可長大了之後各有各的境遇,他隻是個無爵位的閒散宗室,加上他阿瑪那個人……堂兄弟間早就疏遠了。不想這個八貝勒居然過來關心他,真是難得了。
有道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胤禩問這麼一句,本是隨手做好人,不想這個堂兄感動的熱淚盈眶。他心中一動,就道“五叔病情如何了?兄弟在內務府,若是堂兄有用得著的地方,隻管說一句就是。”
海善眼睛亮了,他抱拳道“八貝勒這麼說,海善到時候也就厚顏了,多謝。”
“自家兄弟,堂兄何必如此。”
裕王是宗室長輩,同輩兄弟和晚輩都要來送,宗室裡的女人們自然也要來,她們都在裕王老福晉那邊勸慰,或是跟著太後,直到禮成各自回府,八福晉亦是如此。
夫妻倆回到府中,胤禩就讓福晉幫他記住,明兒就叫人往恭王府送個禮。
“我知道,就挑藥材送過去。”八福晉答應著,又問道“爺,說起來,五叔做什麼了?我聽說早年沒了的七叔,如今的二伯,汗阿瑪都很照顧,如今又隻有五叔了,怎麼反倒冷淡起來。”
“我也不太清楚。”胤禩皺眉道“反正我學著辦差開始,汗阿瑪對恭王府就略冷淡。但恭王府並不見門庭冷落,宮外各王府同恭府關係都還不錯。我猜芥蒂是打噶爾丹之後,因為二十九年的時候,恭王還做了大將軍。後來汗阿瑪親征,二伯依然隨駕,卻沒了五叔的份兒。”
“這事,除了汗阿瑪和二伯之外,我估摸著隻有大哥和純王清楚。”胤禩搖頭“隻是,時過境遷,問大哥怕讓他多心。”
“對了!”八福晉忽然道“我在後頭也不知道,太子今兒去了嗎?”
直郡王府裡,道琴也問道“太子隨駕去裕王府了嗎?”
“去了。”胤禔小心的削著蘋果皮,隨口道“太子都帶病上書要求悼念二伯,汗阿瑪怎麼會不讓他去呢。彆說他了,我瞧著你書房有幅畫,都畫了一半了?你有身子呢,彆太傷神。”
“知道了。”道琴笑道“那是年初畫好的底稿,畫的是小耗子屯糧。”
“誒!”胤禔停下手裡的動作“送我的嗎?”
“……”道琴也愣住了,隨即卻撐不住笑的彎腰,“小耗子,那是給咱們家弘昱的!他和你一個屬相,你忘了。”
胤禔心裡有點失望“哦,給兒子的。”
道琴瞧著他,忍著笑道“若是王爺不嫌棄,明年我方便了,給王爺您繪一副生肖圖,高興了沒有?”
“咳咳,這可不是我要的,是你主動送給我的。”胤禔美滋滋的繼續削蘋果,突然想起,如果給他畫生肖圖,難道要畫碩鼠嗎?
碩鼠碩鼠,百年之後,說不定有人會說,自己正是咬斷太子繼位機會的大老鼠呢。腦補許多民間傳說故事的直郡王捧著削好的蘋果,笑的發抖,活像個傻子。
直王夫妻的幾個孩子各有特點,蘇日格有驕傲卻不驕縱,弘晗自尊心強但也不過剩,烏日娜年紀小、父母又對她的身體很著緊,於是這孩子比起騎馬拉弓更喜歡寫字畫畫。
而二阿哥弘昱,就像個自在的影子,他上有備受父母看重的兄姐,底下還有更小的弟妹。父母愛他,但人的精力就那麼多,他就跟在兄姐身後,看著弟妹平安成長,也歡歡喜喜的到了七歲。
今年冬天他和烏日娜都要去種痘,兩個孩子一個是秋末生的,一個是冬天生的,所以道琴才提前給他們預備了禮物。
胤禔看見那張小老鼠屯糧圖,都沒想起自家二阿哥和自己一個屬相……這可不好,排行中間的孩子就和中等生一樣容易被遺忘,胤禔拍拍腦袋,蘇日格屬羊、弘晗屬狗,弘昱屬鼠,烏日娜屬虎、冬冬屬蛇。
福晉肚子裡這個,預產期是明年一月,那就是屬猴了。他們家又要多一隻小猴子,而且,胤禔順著這個往下想,突然使勁拍大腿,今年年末是福晉三十整壽!
道琴生在十二月,正趕上年末大節接連而來,直郡王打好了主意,乾脆給媳婦報個產假不方便,躲在府裡好好給她過個生日。頭件事就是要讓他媳婦高興,嗯,這個他得想想。
秋末的時候個,恭親王一病而亡,一貫愛麵子的康熙連表麵文章都不做,仿佛死了的不是他弟弟,而是某個遠支宗室。至於喪禮和諡號,那就讓禮部和內務府參詳著辦吧。
皇帝甚至連恭王府的承繼問題都非常敷衍,最後沒人繼承恭王的王爵,隻是海善得了個貝勒的頭銜,恭王其他兒子俱為輔國將軍、奉國將軍。
說苛刻倒也不算很苛刻,但說大方,反正親王郡王是沒影子了。
“大哥不知道吧,老八可是厲害,當著汗阿瑪都敢弄鬼了!”
富爾祜倫跑到直王府,說是請胤禔嘗嘗他新得的好茶,實際上是來抱怨的。他道“雅爾江阿也弄得不高興,汗阿瑪屬意他掌管宗人府,按說繼承爵位這事也該他開口。”
“結果胤禩提了?海善很領他的情是吧。”胤禔吹吹茶杯上的熱氣,笑道“他在內務府,誇海善兩句,或是操辦喪事回奏的時候提一句,汗阿瑪也不關心誰承爵,何況海善還在宮裡讀過書。”
富爾祜倫歎口氣“大哥,打小你就照顧我,弟弟有一句說一句,老八最近不知怎麼回事,那爪子到處伸!還有老九,成天琢磨買賣,聽說搞出了人命。這還在其次,他那錢怕是都給他八哥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