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四貝勒胤禛接受並欣喜於自己“弟弟”的身份, 並以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但當他們在乾清宮接旨並前往上駟院問話的時候, 胤禛依舊被自己親爹的刻薄震驚了。
過去二十多年的時光中,怎麼就沒看出來汗阿瑪是個如此刻薄的男人呢?刻薄的對象還是他心疼了三十年的胤礽。
“奉旨問二阿哥話。”胤禔看著跪在地上的胤礽,心裡也歎口氣,對方看上去憔悴不少。如果說在承德那會, 胤礽還處於一種詭異的、應激似的亢奮狀態, 那麼現在他似乎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胤礽在。”
“奉旨問胤礽, 在承德是否意圖兵變, 謀害皇父?是否與諸多大臣結黨營私、行為不法?說豈有三十年的太子之言,巧言令色……居於東宮之時,驕奢淫逸、恣意妄為!”
這還不算完, 胤禔懷疑康熙或許這段日子就琢磨怎麼殺“礽”誅心, 這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胤礽臉色慘白,答到最後的時候,他幾乎是趴在地上, 整個人像水裡撈出來的,說不出話來。四貝勒和直郡王麵麵相覷, 最後道, 改日再問。
“起來罷。”胤禔把胤礽扶起來, 他沒有那個看彆人倒黴就特彆高興的癖好, 看見一向驕傲的胤礽變成這個樣子, 胤禔心有戚戚, 並無幸災樂禍。
如果說之前的胤礽還有些虎死架不倒的氣勢, 這會他汗流浹背,就真顯著落魄了。
“太、二哥您有話要稟告汗阿瑪嗎?”胤禛道“之前皇上也說了,二哥說了什麼,要代奏。”
“我……”胤礽升起了一點微弱的期待,如果汗阿瑪還願意聽自己說話,他認輸、他低頭,會不會結果稍微好一點。於是他道“臣有罪,請大哥和四弟代為稟告汗阿瑪,胤礽多賴汗阿瑪撫育,絕無謀害君父之心,隻是難以約束屬下,以至今日之禍。此皆臣之過。”
“指斥乘輿,心機詭譎……”
康熙在乾清宮裡看著胤禔和胤禛的問話記錄,不僅沒有緩和情緒,反而更憤怒了。胤礽說的一切都被老皇帝看成了狡辯。
“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說的就是他!”皇帝氣的雙手發抖,站在乾清宮痛說胤礽的種種不是,簡直要把這個兒子罵成當代頭號不忠不孝之人。
胤禔聽的皺眉,等到康熙開始說“朕當年就該看出來,當初西征的時候,他就盼著朕早咽氣!”他終於忍不住了。
“汗阿瑪,兒臣有一言,請汗阿瑪許臣說出來。”
氣的喘粗氣的皇帝看著他,道“說!”
“當年西征,兒臣回京的時候,曾見過二阿哥為汗阿瑪的病情垂淚。”胤禔呼出一口氣“他是怕您擔心所以麵上不顯。二阿哥是皇上一手撫育養大,今天他也說了,是他的罪他認,但他絕無謀害皇父之心。”
“那是他巧言令色,詭辯!”
康熙說著說著更氣了“到了這個地步,他不過是為自己開脫罪名,你還替他說話!他做了多少事,朕叫你問話已經說了不少。你倒是記得他還是你的弟弟,可他記得有你這個兄長?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是朕的兒子!”
“汗阿瑪……”胤禔也上火了,平時康熙很冷靜,怎麼今天這麼失常。把胤礽說成十惡不赦,臭名昭彰對他有什麼好處?
到最後人家不還是要說,是康熙皇帝教子無方,以至於今日之惡果!
“胤禛!”康熙抖著手指著胤禔,“你給朕把他送到、送到……”
四貝勒好怕皇上發怒,說把直郡王也送到宗人府去。老爺子誒,您可彆再折騰了。
他提著心,所幸康熙最後擠出一句“把他給朕送回郡王府,讓他在家反省,想明白是朕的兒子,還是胤礽的哥哥!”
胤禛和胤禔一起出來,此刻他心中唯有感佩,或許有人會覺得直郡王太蠢了,引火燒身惹怒天子。但胤禛覺得,大哥能秉著公平之心,為二阿哥說話,足證是真的為人坦誠厚道,心底無私。
過去那些事他不知道,但直郡王今天說出來的,胤禛信了。其實他也覺得,二阿哥沒有弑父之心,而且他認為,皇上非要逼著太子說自己弑父,有害無益。
三綱五常,父為子綱,這是有先後關係的。太子到了要弑父的地步,難道皇上就清白了?
從來有慈父方有孝子,如果兒子和父親失和,那麼做父親的多少也會被人視為“對兒子過苛”或是“對兒子過於寵溺”。
總之,做父親的對兒子的行為要負責,皇上對太子的行為脫不開乾係。
“弟弟佩服大哥。”哥倆上了馬車,胤禛就道“易地而處,今日若是弟弟自己,怕是不敢為二哥說話。”
“你能這麼說,足見你在我的位置,也會替他說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