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的高大,就算臉上略帶著些稚氣,倒也無人懷疑他滿了十八歲。弘晗帶著皇上給他的侍衛巴特和其他小侍衛,這次可真是大開眼界,這京城裡可不是他在王府、在宮裡看見的那麼……要臉。
弘晗這輩子見過的,最不按理出牌的人,也就是親戚鄂倫岱。此人之不著調是出了名的,憑借和先皇的表親關係,什麼出格的事兒都乾了,每次被罵、被降級之後沒多久又卷土重來。
可鄂倫岱比起京中旗下的普通人家,奇葩程度居然降低了……弘晗震驚的看著小小的四合院裡簸箕、抹布滿天飛,大人罵孩子哭,就為了一個入學名額的事兒。
這家的男人就是死在了戰場上,留下個小兒子今年十六,還有個大孫子今年十三。按理說這份庇蔭應該給長孫,可老太太想把這份恩典給小兒子,讓小兒子去考試,圖個好前程。
這會老太太還在哭“日後總要分家,家裡的財貨還不都是老大的,我總得給老兒子謀個出身,你好意思看著你弟弟活活餓死!”
這家的長子早就接了阿瑪的缺,家裡總有口糧吃,反而是幼弟沒個著落。若是這麼想,日後他死了,他的長子自然也要接班,那麼這個恩典給弟弟倒也說得過去。畢竟這是他們阿瑪留下的恩澤,不是這個長子留下的。
“小爺,快走罷!”侍衛們上來勸著弘晗從這個院子裡退了出去。出去了好一會,弘晗還有些愣愣的,緩了一下,聽著裡頭還是哭嚎罵聲,才道:“這點事至於嗎?一家子有甚麼話不能好好說!”
一貫沉默寡言的巴特這會卻開口道:“阿哥爺,奴才阿瑪當年死在戰場上,蒙先帝厚恩將奴才點為了萬歲爺的哈哈珠子,陪著萬歲讀書練武。就為了這個,家裡叔嬸多少年不給我好臉色。彆看旗下對進宮讀書這事冷淡,那是說不如給銀子。可天上掉餡餅,誰願意落進彆人嘴裡……”
至親的兄弟,一旦有了利益爭端,心裡存了芥蒂,也就沒法做兄弟了。弘晗讀過不少書,兄弟鬩牆史書不絕,此刻聽巴特一說,他也就明白了。大阿哥歎息一聲,回頭看著那個院子,還是拔腿走了。
“這樣不行,我回去要和汗阿瑪稟告,這種事鬨多了,好事也要變成壞事。”自古人心難測,弘晗說完默默想到,萬一鬨出人命,那汗阿瑪一片苦心可就蒙塵了。
暢春園裡,胤禔拿著弘晗寫上來的奏折,邊看邊點頭,對於孩子的進步他從來不吝於讚賞:“寫的不錯,想的蠻周全,很有進益。不過,朕問你,你想明白為什麼那戶人家要為了一個考試名額去爭了嗎?”
弘晗沒明白,在他看來“利益紛爭”已經回答這個問題了,哪裡還有什麼“為什麼”。什麼意思?
“朕是想問你,究其根源,一個名額怎麼能讓一家人頃刻鬨的不可開交。”
胤禔在幫助兒子整理思路,去抓住背後的東西,“若是換成了納蘭氏,伊爾根覺羅氏,你舅公家和舅舅家,他們會為了一個名額鬨成這樣嗎?”
“汗阿瑪的意思是,因為這家人有的東西很少,所以一個考試名額就能爭起來。皇親國戚之家不缺這個,自然看上去親善和睦。”弘晗努力的組織語言,這個思路對他來說太新奇了。四書五經往往更注重個人修養,或者家庭內部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國家層麵他沒想過。
“而汗阿瑪在做的事情,就是擴大能給予下麵那些人的東西。”大阿哥有些遲疑,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行為,“就、就像是,給兄弟姐妹送禮物,最好多預備些,免得不夠。”
“資源越充裕越好。”
“汗阿瑪英明!”弘晗興奮的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一個人擁有的東西越多,旁人在意的東西,他越有可能不在意。就像管子中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吃相”除了個人品性之外,就是這個問題了。如果想讓所有人看上去都對俗物不在意,人人如同君子,那得保證人人都能吃得飽、穿得暖,上升通道寬敞,做什麼工作都能有希望。
但這是不可能的。彆說胤禔目前所處的這個時代,就是換成幾百年之後,也沒戲。
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是拉攏、擴大自己的基本盤,在他日後拾掇京旗的時候,要確保有足夠的盟友和力量。皇帝沉吟道:“京旗朕會讓步軍統領衙門和五城兵馬司多上心,你也不要總盯著這些了,去看看關外三位將軍會送來多少人。那裡更要緊。”
“是,兒子知道了。”
“鄂爾泰快回來了,他自打庶吉士散班就一直在外任,曆練有成,朕打算讓他去翰林院做侍講,入南書房,正好給你做師傅。”皇帝道:“你尚年少,此刻真是讀書養德的好時光,多學些東西不是壞事。”
“還有漕督戴梓,朕打算讓他也回京入閣,武英殿大學士出缺,正好讓他補上。還有理藩院尚書阿拉木,也要入閣,做東閣大學士。
這二人,阿拉木通曉西洋話,一貫在朝廷對藩國、蒙古藩王這方麵極有心得。戴梓精通水利、又精通火器。當年都做過朕的侍讀學士,與朕有師生之誼,讓他們做書房和官學的總師傅,們朕交代了你姐姐,你的兄弟們就要你來約束了。”
“要尊重這些有學問、有本事,宦海沉浮曆練出來的人,懂麼?”
“汗阿瑪放心,兒子明白。”
元起元年的整個夏秋,除了戶部搞出那檔子爛事之外,胤禔心情都保持在了一個相當美妙的狀態。畢竟鹹安宮官學給他的啟示勝於打擊,讓他冷了一下自從繼位之後,多少有些飄了的心。
最高興的莫過於道琴平安生產,他們夫妻新得了一個小阿哥,因為生在太陽初升之時,胤禔當即給自己的五阿哥取名叫“弘昘”。
因為還在先帝孝期,皇帝很低調的沒有大宴賓客,隻是請一直留在園子裡的嶽母給兒子主持了洗三,皇太後出麵叫近枝宗室親貴進園子吃了頓飯。另外賞賜了在宮中讀書的小孩子每人一套文房,給皇後身邊伺候的人加了半年的月錢。
然後在胤禔抱著胖兒子,關心還沒出月子的媳婦,笑裂的嘴還沒合上的時候,另一份“禮物”已經悄然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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