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狗卷荊還在練肖協。
他最喜歡的老師作的重要曲子,狗卷荊用了120%的態度去對待它,但實際的效果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樣。
他陷入了僵局,並且打著轉兒出不來。就在這種情況下,狗卷荊迎來第二天李斯特的鋼琴課,接受匈牙利人瘋狂暴雨的打擊。
李斯特某種程度上跟貝多芬一樣強迫症,隻是他的強迫症不體現在譜子上,而體現在樂曲上。一如以前對人的高要求,現在的李斯特也沒有改變。
上周的作業彈完了之後,李斯特皺起眉頭不說話,他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敲出咚咚的聲音,像是敲擊在了人的心臟上,氣氛嚴肅低壓得難以開口。
“把肖協彈一次。”
狗卷荊彈了。
李斯特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這就是你的答案了嗎?”
這一句的反問,是作為老師施壓的前奏。
狗卷荊無法回答。
他給不出答案。
古典音樂都是有樂譜的,就是因為有樂譜,每個人的處理和答案就顯得尤為重要。在現代鋼琴的教學越發同質化、標準化的情況下,每個樂句的處理、如何理解作曲家的表達和平衡自己的表達就變成了非常重要的課題。
以前的狗卷荊可以輕鬆地給出自己的答案,然而現在的他,陷入了肖協的泥潭之中卻出不來了。
見得越多,越出不來。
越是斟酌越是怯懦,越考慮越模糊。
《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是肖邦青年時期因為戰亂離開波蘭之後創作的曲子,充滿了他對故鄉的留戀和不舍,鄉愁和哀愁猶如一杯苦咖啡,濃鬱的香氣給曲子蒙上了一層憂傷的浪漫。
怎麼樣在詩意中表達哀傷,怎麼讓哀傷和愛交織,肖邦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現在輪到狗卷荊了。
“你現在彈出來的不是你自己的東西。”李斯特肯定地告訴他,“你還沒有自己的東西在裡麵,所以你彈不出來肖協。”
“或許彆人會覺得你足夠優秀了,但我告訴你,就憑你現在的曲子,你登不上倫敦愛樂樂團的舞台。”
這節鋼琴課就這樣結束了。
平安跳上了狗卷荊的腿,主人的手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落下來,趴在鋼琴上一動不動。貓咪站起來去夠他的臉,狗卷荊勉強打起精神,抱住了貓咪,埋頭進它柔軟的肚皮中,聽著它的聲音在肚子裡回轉轟隆。
“好難啊,平安。”
“喵~”
另一頭,遠在巴黎的肖邦也聽說了李斯特的這堂課,他正想打電話給小荊的時候,莫紮特卻摁住了他。
“不可以,犯規了!”莫紮特一把奪過了他的手機:“我這次站李斯特那邊。”
“但是……”
“現在的小荊不是四歲的小荊啦,你不能再把他當做一個孩子來對待。而且李斯特也沒逼他高強度練琴,恰恰相反,我覺得他倒是選了一個好時機。”莫紮特說:“是時候要真正思考關於他和音樂的關係了——是走上職業鋼琴家這條充滿了坎坷未知和艱難的道路,還是重回普通人世界裡。”
肖邦啞口無言。
他們一直以來都在儘力引導他往這邊走,然而到了這個岔口,莫紮特覺得人生的路還是要他自己選擇。
李斯特大概不會想到這一點。
鋼琴之王隻想逼一逼學生,好讓他能自己更進一步。
“自己走和被彆人推著走是兩碼事。”作為後者的代表,莫紮特非常有發言權,“我們一直都在做後者的事,但等他真的長大,回不了頭又後悔的時候,他一定會恨你的。”
肖邦抿了抿唇。“你以前還不是這樣的態度。”
“因為現在我發現了,小荊在鋼琴職業道路上毫無規劃。”莫紮特回答:“就像比賽,你說讓他參加,他就上了,卻沒想過拿到什麼名次什麼獎之類的,就算是舉辦過了出道演奏會,他都一直沒有正視鋼琴職業的這個問題,看他對樂評人以及演奏會的態度就知道了。到現在都是你和他的經紀人推著他走的,偏偏他在日本的經紀人實際上就是他小夥伴,你又是這種性格。要不是還有個艾麗莎,我真懷疑他是不是能縮在高中過完著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