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鋼琴、音樂相伴終生,和走到台前承擔壓力和痛苦演奏創作——完全是兩碼事。音樂也好鋼琴也好,都有很多衍生職業,而鋼琴演奏家是其中最艱難的一條,就像獨木橋一樣,沒有覺悟他是過不去河的對岸的。”
“簡單來說,野心不足。”
肖邦作為“野心不足的一員”,委婉表達意見:“也不是壞事吧?”
“我有時候覺得,你跟李斯特中和一下就差不多了。”莫紮特瞥了眼他:“我還沒說你呢,都是你帶壞頭。好不容易跨過了瓶頸期,怎麼就變成了個喝茶看花的老爺爺!你看看你這兩年的曲子產出數量?要不是你還記得給浪漫社供譜,早就得喝西北風了!”
莫紮特一路從狗卷荊數落到肖邦:“柴可夫斯基那邊不是有一個樂曲創作征集嗎?主題都是你喜歡的,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去寫了投稿!”
肖邦都無語了。
莫紮特作為一個拖稿大王,居然有催人寫稿的一天。
“你沒打算投稿嗎?”
問到了點子上,莫紮特昂起腦袋,像隻炫耀自己尾羽的孔雀,正愁沒機會展示他流光溢彩的尾巴。“我,已經寫完了!”
肖邦大鵝吃驚地望著他,隻見莫紮特拍出了一份完整的樂譜,再三確認……
是上次他錯過了投稿期的那份。
波蘭人的眼神逐漸淡定。
“你這是什麼意思呢!上麵說了,未投稿未發表作品!”莫紮特不滿道:“我這份稿子就是!”
哦,真不愧是你,莫紮特。
肖邦的眼神清清楚楚寫明白了一切,氣得莫紮特把他推了出門:“小荊的事情你彆管,我會看好李斯特的。而且小屁孩最近玩得太開心,心都玩野了。”莫紮特哼哼:“就該讓李斯特給他緊緊皮。”
“這事肖邦你絕對乾不了,就讓李斯特來當這個壞人吧。”
肖邦:就是這樣才不放心!
“快去快去,再不去你的零花錢就沒了!”
肖邦哭笑不得被莫紮特趕回家去了。
……
狗卷荊坐在樂譜麵前,感覺自己心口像填進了一顆占滿水的棉花,摁一下就回彈不起來還會滴水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
他再次埋頭進平安的絨毛裡。
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了鋼琴之上,再次織繭。
第一次有這種情緒,第一次難以前進,仿佛站在了一座荒山底下,隻有樹木叢生的荒野,找不到前進的道路。
就連方向都沒有。
用作曲家或者演奏家來形容李斯特都顯得過於低估他的才能了,他作為世界頂尖的鋼琴藝術家,自然能夠一耳朵就聽出狗卷荊最大的問題。
在他點出來之前,狗卷荊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
——“我”在哪裡?
假如所有的曲子都是為了解答一個問題,那麼樂譜就是作曲家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用各種各樣的音符組成樂句,用樂句交織成曲子,一首首回答。而演奏家就是拿到這份答案,將寫在紙上的答案變成現實中流傳的音樂。
但曲子不能寫儘作曲家的未儘之意,哪怕詳細如貝多芬的樂譜,這位音樂巨人仍然有很多洶湧的情感未能通過樂譜完全呈現,這時候就需要演奏家來補充。
現場的補充、即時的補充,在作曲家的留白處寫下屬於他們自己的答案。
這就是音樂界所謂版本的問題。
狗卷荊就是站在這片空白的地方,沒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