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名選手等分的時候,維克托已經脫下了冰刀套站在了冰上,雅科夫在場地外拍著他的肩,這個時候已經什麼都不用說了,等比賽指示的響聲響起,老教練在他後背輕輕一推,維克托順著他的力道滑向冰場的中心。
和短節目的漸變仙男風考斯滕不同,維克托自由滑的考斯滕是全黑的,也沒有水鑽和各種bulingbuling的裝飾。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考斯滕,讓他站在冰上的時候無比突出和顯眼。
井上以前會覺得他今年自由滑的考斯滕做得太素了,不太符合她的愛好,今天她忽然懂了,這是為了不讓閃亮的考斯滕喧賓奪主,也為了不讓維克托自己的外貌爭奪了主題的表現。
這還是井上第一次注意到了配樂。
開頭由鋼琴彈出八個小節沉重灰暗的和弦作為引子,一下接著一下,從輕微到沉重,像腳步聲,像鐘聲,敲在人的耳膜上,敲在神經上,敲到了人的心裡。
維克托用大量的步伐來配合這部分的音樂,並不誇張的肢體動作卻能表現出他的痛苦,他的困惑。維克托把他的4T單跳放在了前頭,以反抗的姿態進入旋轉。
中間段的音樂緩慢又壓抑,像是危機四伏的困境,這是維克托的表演和音樂傳遞給觀眾的信息,而大部分的觀眾也確實感覺到了這一點,不少藝術感受更細膩的人已經抓緊了自己的領口,像是在緊張,又像在期待。
包括井上在內,短節目的時候她還留有餘力和直播間的觀眾解釋技術,解說表演的優缺點,但現在她就連調整鏡頭的時間都沒有,全程緊盯著維克托,被冰上的那個人掠去了所有的心神。
助理教授站在雅科夫旁邊,看著維克托的表演,“好像比之前的表現力更好了。”
雅科夫的餘光看向狗卷荊,“當然,演奏者在這裡,他這個時候不賣力什麼時候賣力?”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概是之前的受傷,讓他終於有點體會了吧。”
因為腰傷斷了小半年的花滑,現在又因為腰傷,可能要缺席世錦賽,這樣的經曆固然讓人難過,但也無形豐富了維克托的情感,切合了主題。
這是作曲家從彷徨、遲疑、痛苦走向光明的曲子,整個過程的變化層次分明,脈絡清晰可見。狗卷荊的改編用他的鋼琴撐起了整個樂團弦樂的部分,把曲子改編成蛋糕一樣,蛋糕胚是憂傷構成的,抹上了用俄國民間音樂作為原料、混合著作曲家和演奏者種種複雜的情緒打成細膩的奶油,在裝裱的時候還增加了獨屬維克托的微量元素在裡麵。整首曲子已經不再是獨屬於拉赫瑪尼諾夫的了,他還屬於狗卷荊,屬於維克托。
隨著樂曲走向高-潮,節奏也頓時變得明快,憂傷依舊,卻多了點甜蜜。
維克托有一個旋轉設計得特彆精巧,卡著音樂節節攀升的點,從蹲踞旋轉到燕式旋轉再到Y字旋轉,整個人從蹲到站到直立,在旋轉的基礎上將那種“從黑暗走向光明”表現得淋漓儘致,讓觀眾的心隨著他的旋轉也在節節攀升。
本來如果不是他腰傷了,維克托的難度還能再上一個台階,做甜甜圈旋轉和貝爾曼的,但現在彆說甜甜圈了,他就連提刀躬身轉都不敢做,生怕下半賽季又得養腰小半年。
然而降了一個難度之後,這組旋轉依舊很美,這一點體現在裁判評分上,評級達到了4級的水平。*
由十分鐘變成四分半鐘的音樂,所以拉二的第一樂章相應的也有很多部分被剪掉,包括中間的華彩和發展部的大部分。音樂的重點落到了第一樂章的高-潮部分,密集的音符,旋律由沉重升級到激昂,變成了進行曲風格。如果說深沉的音調象征了他的低落和憂鬱,那麼這部分的氣勢磅礴則是他的激憤和反抗,主題再現,有力的結束了這個樂章。
維克托將他剩下的跳躍都安排到了這部分,特彆是他的連跳。維克托的連跳一向被公認節奏好、動作標準規範,此時恰恰迎合了這種進行曲的氛圍,烘托出有力的反抗和希望的存在。
這還是井上第一次看花滑比賽那麼投入的時候,好選手的表演,在電視機裡和在現場看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她舉著攝像機,跟著其他所有的觀眾一起在他表演結束之後迫不及待地站起來,為維克托獻上了花滑賽場的最高禮節——StandingOvation*,鮮花和布偶像雨一樣落到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