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車上晃悠了半個時辰,俞幼悠抵達丹鼎宗山門外。
正如啟南風所說,想要借著丹鼎宗一年一度開山門的日子來求藥的病患很多,有不少人專門東境其他郡城趕來。
天才剛亮,山門口已經擠了上千人,好地方都占完了,就連樹上也爬滿了人。
俞幼悠壓根擠不進去。
前邊還有兩個人為了位置在吵架:“你走開,我昨晚就來占位了!”
“我還昨早上就來了呢,去上個茅廁的功夫你就把地兒給我占了!”
“好啊,這附近壓根就沒茅廁,你居然在仙門前亂拉屎!”
“……”
俞幼悠警惕地看了眼地上,決定繞開這片區域走。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她。
啟南風喊了一聲:“那誰!小魚?”
他不知道俞幼悠名字,隻聽花嬸叫過一次俞丫頭,就跟著瞎叫。
雖然十天前被敲了二兩銀子,但是看到俞幼悠真聽自己的話過來了,啟南風心情還是不錯。
他一邊大嗓門喊著,一邊讓身邊的小廝把俞幼悠領過去。
有人幫著,俞幼悠總算擠到了前麵。
她看了一眼,這位置特彆靠前,不由驚訝:“你昨天就來占位置了?”
啟南風搖搖頭:“沒有啊,我剛來。”
“那怎麼搶到這麼好的位置?”
啟南風納悶:“還需要搶嗎?我剛掏出五百塊銀票,就有好心人主動讓給我了。”
俞幼悠:“……有錢真好。”
啟南風很大方地指了指地上墊著的柔軟毯子:“等會兒山門開了我要進去接受考核,這塊地兒就讓給你了,你記得要裝得柔弱,跪得誠懇,讓丹修們多可憐可憐你。”
俞幼悠:“我不用裝。”
她是來參加入門考核的,又不是來求丹修可憐的。
啟南風看了她一眼,很同情:“也是,你看著就有大病,不用裝都很柔弱了。”
俞幼悠:“……”
天色漸明,縈繞在丹鼎宗的山門前的迷蒙白霧也開始消散。
藍白交錯的衣袂翩飛,數十人踏著曦光出現。
是丹鼎宗弟子!
山門外等待著的凡人瞬間安靜下來,也不知是誰帶的頭,人們一個接一個跪下,無人逼迫卻又個個心誠。
啟南風沒跪,因為他坐在毯子上。俞幼悠也沒跪,因為她矮,站著也沒人看到她。
為首的是位個子極高挑的年輕女修,眉飛入鬢,冷冽卻又英氣。
她目不斜視,語氣淡淡道:“入門考核者,上前一步。”
烏壓壓跪倒的人群中,有數百個少年少女站了起來。
年輕女修又說:“年十歲到十五歲者,隨我進來。”
也有年齡不符的人想要渾水摸魚,但是都被攔住了。
山門布置了限製骨齡的陣法,不符合的壓根進不來。
踏入山門後,這群年紀還小的孩子們都有點緊張,丹鼎宗的考核方式每年都不一樣,誰也不知道等會兒要麵臨什麼。
剛才的年輕女修頭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麵:“我叫曲清妙,負責你們這次考核。有不少人遠道而來,為求公道給你們一夜的休息時間,正式的入門考核在明日辰時息,現在我帶你們去客院。”
俞幼悠覺得丹鼎宗還挺人性化的。
就在這時,有人忍不住問:“外麵跪著的那些人怎麼辦呢?”
好家夥,大佬說話還有人敢插嘴。
俞幼悠一看,又是啟南風。
曲清妙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邊上有個丹修低聲提醒:“是啟家的公子。”
聽著語氣,啟家在丹鼎宗好像還有點兒麵子。
可惜曲清妙不給啟南風麵子,毫無搭理他的意思。
那個丹修隻好苦笑著看向啟南風,回答:“醫者仁心,方才那些師弟師妹都留在山門外儘力救治了。”
啟南風沒完,還打算叭叭兩句:“我有個朋友快不行了……”
正說著,他就對上了一雙烏黑的眼。
啟南風嚇了一大跳:“你怎麼溜進來的!”
俞幼悠有點無奈:“我一直都在你後麵。”
啟南風觀察了一下,很快得出結論:“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太矮,所以我沒看到你。”
俞幼悠不想跟他論高矮,因為身高這問題她的確論不過。
客院在丹鼎宗外圍的一座山上,用來接待宗門外人士。
清幽的山路曲折陡狹,還長滿了濕膩的青苔。
這可苦了俞幼悠了,強忍著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沿山路爬,雖然很努力,還是慢慢落在隊伍最後麵。
邊上的啟南風還沒完,一直追問:“不過你不是來求丹的嗎?怎麼又來參加考核了?這兒的人要麼是醫藥世家的,要麼是特意學了幾年的,你認識藥嗎?”
“求丹不如求己。”俞幼悠拄著木棍,喘著粗口氣繼續說:“而且久病成醫這句話聽過吧?我打小有病,所以從小學醫。”
啟南風總覺得她話裡有問題,但是不知道怎麼反駁。
不過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解釋,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麵:“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在年齡限製內,我先前還以為你沒滿十歲呢。”
因為俞幼悠從小體弱,加上張婆子平日裡就給她吃點兒剩菜剩飯,導致俞幼悠身量瘦小,誰都猜不到她其實已經十二歲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隻是俞幼悠的步子卻越來越慢。
眼前的山路不知為何變得模糊,更要命的是,一股莫名的劇痛不知從何處生起,讓她險些直接暈厥。
身體仿佛被無數根針紮著,疼痛開始蔓延到五臟肺腑,像有無數隻凶猛的野獸在啃噬著血肉。
這感覺……
是血脈反噬提前發作了!
俞幼悠勉強穩住身形才沒直接從斜陡的山路上滾下去,她慢慢蹲下,癱軟地坐在台階上。
啟南風沒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才發現俞幼悠已經坐下了。
小姑娘低著頭瞧不清神色,啟南風納悶地走過去:“你怎麼了?”
俞幼悠忍痛死咬著牙說不出話,疼痛在慢慢加劇,她顫抖著手準備摸止痛藥吃。
然而就在這時,啟南風已經挨著她蹲下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我陪你歇會兒?”
“……”不知為何,俞幼悠拿藥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啟南風覺得腳下硌得慌,不過熱心腸的他忙著關心俞幼悠也沒注意:“你說話啊,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