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幼悠紅著眼眶,咬牙切齒擠出幾個字。
“你踩著我尾巴了。”
“尾巴?”
啟南風嚇了一大跳。
他先前在西街就聽說俞幼悠是妖族了,不過因為平時見識挺廣,家裡人甚至還跟妖族有生意來往,所以並沒有大驚小怪。
啟南風飛快跳開,想扒拉開俞幼悠的裙子檢查尾巴傷勢又不敢。
畢竟也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啟南風急得手足無措:“我聽說……聽說有些妖族的命門就是尾巴,你是不是被我踩中命門了啊?”
他再低頭一看,卻發現俞幼悠的皮膚居然開始滲出血來,駭人無比。
“完了!你怎麼還流血了?你一定是被我踩出大問題了!”
俞幼悠壓根沒有力氣跟他說話,她渾身都使不上勁兒,連想擰開藥瓶子都做不到。
這個月的血脈反噬居然提前兩天來了!
俞幼悠原本想讓啟南風幫著擰藥瓶,誰曾想他啥也不聽,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往前衝。
整個山路上都回蕩著他淒厲的求救聲。
“救命啊!曲仙子救救她啊!”
他騰出一隻手想擦眼淚,結果一擦,眼前紅了一片,低頭才發現是俞幼悠的血順著流下來,把他的手都打濕了。
啟南風哭得更慘了。
“救命啊!我不想殺人啊!”
……
曲清妙回頭就看到這恐怖的一幕。
她皺眉,正想要上前查看的時候,數道絢爛的劍光突然在頭頂閃過,而後竟然直直地朝著這邊射來。
丹鼎宗內無人用劍,這是外人趁著山門大陣打開闖入了!
曲清妙飛快展開靈力護盾,護住身後一眾還沒修為的孩子。
劍光暗淡下來,數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落在地上,瞧著都有些狼狽。
曲清妙皺眉,寒聲警告:“道友竟趁山門大陣開啟時禦劍闖入,未免太不把我丹鼎宗放在眼裡了!”
“太好了,原來是清妙道友!”
一個青年劍修快步上前拱了拱手,驚喜道:“在下是雲華劍派弟子薑淵,此番帶師弟師妹前來桐花郡曆練,不慎負傷,不得已才闖入貴宗求救!”
後麵的丹修中有人輕呼出聲。
“竟然是薑淵!雲華劍派的大弟子啊!”
“他竟然就是不滅劍神的徒弟?”
雲華劍派是原文中的主角宗門,當然也擁有龍傲天主角光環。自從男主俞不滅在十年前修煉到了化神境後,雲華劍派就坐穩了東境第一宗的位置,而他本人也被尊稱為不滅劍神。
作為男主的大弟子,薑淵自然不一般,不到二十歲就到了築基期,在年輕一輩中頗有英名。
同為東境大宗,丹鼎宗跟雲華劍派之間往來頗多,加上他們也隻是落在客院未進主峰,曲清妙倒也沒動手。
她吩咐後麵的人:“周師弟,你替他們看看。”
說著,她就朝正在哭鼻子的啟南風那邊走去,很明顯,那邊的傷勢要重得多。
然而薑淵持劍一橫,攔住了她。
“清妙道友是丹鼎宗大師姐,我隻信你的醫術。”薑淵說得客氣,見曲清妙麵色冷沉,他又補上一句:“我師妹乃是師尊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我雲華劍派的珍寶,還望道友多費點心,親自替她療傷。”
受傷的人竟是俞不滅的女兒?
聽到這話,即便是曲清妙也不得不留步,更莫提其他丹修了。
俞不滅的這對龍鳳胎在修真界無人不知曉,他們不到十歲就修煉到了煉氣期,要知道尋常孩子在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摸索著引導靈力入體呢!更要命的是俞不滅極其護崽,據說有人曾不慎刺傷他女兒的手,事後他便去了那人的家族,將其上下幾十餘口人的手儘數斬斷。
薑淵挪步,眾人終於看到站他身後的那對雙生子。
弟弟俞長安清秀挺拔,姐姐俞念柔嬌豔奪目,年紀雖小,身上卻隱約帶著讓人不敢正視的矜貴傲氣。
尤其是被幾個劍修仔細護在最中間的女孩,才不過十來歲,可是從頭到腳都裝飾著華貴的靈器,珠光綺麗,怕是中小門派的掌門的全副身家加起來也比不過她這一身貴重。
不過俞念柔的臉被輕紗遮住了,隻露出一雙微有紅腫的眼。
薑淵小心地挑開麵紗讓曲清妙看:“傷在麵頰,女修的臉最重要不過,師妹已經傷心一路了。”
俞長安也上前:“姐姐最是怕痛,還望曲道友出手相助。”
曲清妙看著那道約莫寸長的口子,表情逐漸沉凝下去。
跟那邊啟南風背著的小女孩比起來,這傷算什麼?
還好他們來得快啊。
但凡他們來慢點,傷口都他娘的自動愈合了!
*
啟南風很想罵人。
雖然他看不到,可是依然能感覺背後越來越重的血腥味,而俞幼悠的身體也一點一點地在往下滑。
她快死了。
啟南風見過許多死人,可是他從未親眼看著一個活人在自己麵前慢慢消逝。
曲清妙被攔著了,他隻能慌忙地找其他幾個丹修求救。
哪知他們也是束手無策。
“我們也隻是剛入門的外門弟子,還未修行到家,跟曲師姐不能比啊。”
“其他內門的師兄師姐們現在都在煉丹,不敢輕易打擾,而且內門很遠,起碼半柱香時間才能到,這小丫頭怕是撐不住了。”
“她這怪病來得太急太可怕,而且我看她好像已經沒氣兒了?”
沒氣了?
啟南風呆呆地把滑落在地的俞幼悠扶正,在她的鼻下探了探氣息,然而他手抖得厲害,也探不出究竟。
他抹了把鼻涕,難過極了:“我害死你了,我也不參加考核了,這就回去給你準備棺材……”
“對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是開棺材店的?整個東境就我家棺材最多,我一定給你選個最好的,你死了彆纏著我……”
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懺悔呢,低頭就看到俞幼悠的嘴在慢慢地嚼著什麼。
想起剛才看到俞幼悠背著的那一滿滿行囊的饅頭,再想起先前花嬸接濟俞幼悠的那一碗麵,啟南風頓悟了,他理解她了。
“我知道,你餓了一輩子,不想做個餓死鬼,你想吃飽了上路。”
他從俞幼悠的包裹裡摸出個饅頭,上麵已經浸了血了,但是他並不嫌棄,因為又不是他吃。
啟南風拚了命,使勁兒將整個饅頭硬塞進俞幼悠的嘴裡。
他熱淚盈眶。
“吃,多吃點!一個夠嗎?不夠還有!”
好不容易攢足力氣吞下止痛藥,才剛緩過來的俞幼悠:“……唔!”
救命,她這回真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