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幼悠覺得自己的人生太艱難了。
這邊她在拚命拒絕饅頭,那邊啟南風在拚命再喂一個。
啟南風眼含熱淚:“我害你受傷,還沒能救到你,你就讓我最後再為你做一件事吧!萬一你吃飽了就有力氣等人來救了呢?”
俞幼悠吐掉一口饅頭渣,費勁全力喊出來:“不用浪費力氣救我!”
還救命?兄弟,你不要害死我就行了!
俞幼悠這句話出來,那邊被攔住的曲清妙跟丹修們都愣住了。
丹鼎宗弟子經常出去救治傷員病患,也見慣了那些人為了活命拚死搶奪丹藥的場麵。
這小姑娘的傷勢看著甚是淒慘,換成旁人,哪怕是成年的修士,這會兒指不定也要哭著喊著求救命,甚至不惜以武力脅迫丹修為其治病。
然而他們前麵的這小姑娘看著柔弱,對於生死竟看得如此超脫,更沒有勉強這些丹修救她?
曲清妙臉色微有動容。
啟南風哽咽,含糊不清地說:“可是我還想再努力一下。”
俞幼悠努力翻身,想要逃離這兄弟的饅頭魔爪,她艱難地繼續開口:“你還是去救彆人吧。”
淦,求求你放過我!
丹修們沒聽清啟南風在說什麼,一直以為這小姑娘是在跟曲清妙說話。
俞幼悠此話一出,饒是見慣生死的丹修們也不由得輕歎。
小姑娘隔得遠,肯定看不到俞念柔臉上隻是一道小傷,明明自己都快死了,還願意把得救的機會讓給彆人。
多好的小姑娘啊,真是至純至善啊!
相比之下,那邊分明沒有大礙卻仗勢欺人的雲華劍派幾人,還有那個嬌貴的小姑娘,未免太不像話了。
丹修們大多性情純善仁慈,眼下看著俞念柔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敬畏變成了譴責。
看看你們,居然還醫鬨,可恥!
曲清妙再也站不住了。
她身上靈氣驟然迸發,帶出一股灼熱的火焰射向薑淵,竟然強勢地將對方的劍擊退了。
薑淵臉色頓時沉下:“曲道友這是何意?”
“我要救人。”
薑淵提醒她:“念柔師妹乃是不滅劍神膝下愛女,而那小丫頭……”
他遠遠地瞥了一眼俞幼悠,神情漠然如冰,沒有繼續說下去。
蜷縮在地上的那個小姑娘穿著破爛的舊衣,塵泥跟血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而她背上那個破包裹裡滾出來的粗麵饅頭,更是昭示了她窮酸低賤的身份。
跟那邊的俞念柔比起來,一個如同陰溝底的砂礫,一個則是高懸長空的明月。
曲清妙知道薑淵下半句想說什麼。
“那小丫頭隻不過是個卑賤的凡人罷了。”
曲清妙停下腳步,就在薑淵以為她終於想通的時候,她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聲音冷冷淡淡的。
“在我丹鼎宗內,眾生平等。”
曲清妙徑直走到俞幼悠跟前,看著躺在地上氣若遊絲的小姑娘。
她小得像隻幼貓,鮮血順著她伶仃的手腕上往塵土裡滴,在蒼白的皮膚上畫出蜿蜒的曲線。
曲清妙看得眼睛酸澀。
然而就在她預備將俞幼悠扶起查看傷勢時,後者突然動了。
止痛藥終於發揮出作用了。
不愧是在末世被稱為“吃一顆,被喪屍咬斷腿都能跑”的特效藥!
抓著曲清妙的手借力,俞幼悠麻利地翻身爬起來。
“多謝。”
她先看了眼背後的那些饅頭,發現沒法吃了後不由得歎氣搖頭,然後又覺得臉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於是拿袖子胡亂抹了抹。
這下可好,原本隻是七竅流血,現在整張臉都在滴血。
但是這個突然詐屍的血人瞧著……
還挺有活力的?
見證這一幕的眾人:“……”
啟南風被嚇了一大跳,聲音也變得磕磕巴巴:“你……你怎麼沒死?剛不是已經快暈死過去了嗎?”
鼻血還在流,俞幼悠一邊抹一邊糊弄地回答:“啊,可能是你喂的饅頭起作用了吧?”
啟南風立馬舉起手裡剩下的半個饅頭,躍躍欲試:“那再來一個?”
俞幼悠:“滾!”
曲清妙微微皺眉,略詫異地打量著俞幼悠。
俞幼悠還沒開始修煉,所以身上沒有妖氣的存在,而且她今天穿的舊裙子是花嬸送的,稍微大了些,裙擺把尾巴給遮完了。
不到一定境界的修士,還真不知道俞幼悠不是人。
半妖這品種太罕見了,鮮少有人知曉血脈反噬的存在。而且它隻會讓宿主劇痛至死,除了兩種血在經脈內亂竄導致大出血外,旁人是真的瞧不出半點端倪。
曲清妙又替俞幼悠仔細檢查了一翻,最後也沒發現異常,隻能歸結於俞幼悠身體虛弱過頭了。
這個結論讓丹修們聽了很是心疼,所以在為參加考核的少年少女們安排客院時,彆人都是八人擠一起,唯獨俞幼悠分了個單人間。
俞幼悠洗完了澡,又把尾巴擦乾擼了好一會兒,心裡很滿足。
先前生活條件太艱難,她的尾巴毛都打結了,丹鼎宗的客房裡有上好的香薰皂,洗完以後尾巴毛順滑了許多,自己摸著都爽。
如果啟南風沒有嚷著要照顧“得了怪病”的她,然後被深受這段神仙友情感動的丹修們分到了隔壁單間,那就更好了。
不出所料,安分不下來的啟南風又過來了。
他剛進門就嚇了一大跳:“大白天的你趴床上乾嘛!”
乍一看,還以為俞幼悠又要死了呢。
俞幼悠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在鼻血滑下來之前又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