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浮光殿一側的書房門口, 方涵與胡元直起身子, 跟前的女子是東宮太子妃, 亦是自小跟在殿下身邊的國公府嫡小姐。
如今兩人終修成正果。
難怪一向喜怒不顯的太子殿下今日天未亮就起了,心情好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
“殿下每日早起都要進書房翻閱典籍, 娘娘可要進去瞧瞧?”胡元臉上布著笑, 朝著書房望了幾眼。
天色尚早, 離去給皇帝與皇後敬茶還有段時間,陳鸞眉目似畫, 輕輕頷首,道:“勞公公進去通傳一聲。”
沒過多久,胡元笑容滿麵踮著腳從裡頭出來,道:“娘娘, 殿下讓您進去。”
陳鸞並非第一次進東宮的書房, 可這一次, 身份不同,心情自然也不大相同。
紫檀木雕花書案散發著異香, 紀煥大刀闊斧坐在漆黑的座椅上, 劍眉緊縮, 手中拿著一份奏疏,周身氣勢如山凜然。
陳鸞步子頓了頓,心中竟莫名有些發怵。
“殿下。”她走到紀煥身側, 輕聲柔喚。
男人的目光從奏疏上移開, 落到小姑娘白皙中透著花尖兒紅的臉頰上, 眉目緩緩舒展,從喉間低沉地嗯了一聲,問:“竟起得這般早?”
陳鸞訝然抬眸,旋即低聲反駁道:“我向來是起得極早的。”
賴床的時候屈指可數.
緣何他要用上一個竟字?
紀煥放下手中的奏疏,小姑娘聲音又糯又軟,吳儂軟語,說話的時候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柄小刷子,若是就這樣望著她,必要被勾得心癢癢。
他雖自持端重,卻也是目光微閃,而後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道:“以往紀嬋約你出來,是否總要遲上那麼會?”
男人不急不慢,徐徐道來,聲音中淬著柔風細雨,顯得他整個人棱角都柔和不少。
陳鸞微楞,而後臉頰漸漸飛上紅霞,半晌囁嚅著說不出話來,眉梢眼角皆是嗔意。
那會她情竇初開,每回托紀嬋將男人喚出來的時候,歡喜得不像話,自然是一大早就起了,可女為悅己者容,她也是個俗人,總不能素麵朝天不施粉黛的就去了。
紀嬋深知她的心思,更不會計較這些。
但如今想來,他怕是回回都等得不耐煩罷。
紀煥走到她跟前,小姑娘生得嬌小,身子玲瓏,隻堪堪到他胸膛口的位置,他伸手握了小姑娘的左手,沒有遭到推拒。
她順從又乖巧,一張芙蓉麵上還夾帶著未褪儘的霞紅。
“時辰不早了,殿下可要去更衣?”
紀煥捏了捏她像是沒骨頭一般的小指,點頭頷首,心中又覺著有些荒唐。
溫柔鄉,英雄塚。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單單是美人低眸淺笑,就叫他有些沉迷。
明蘭宮大氣恢宏,陽光落在琉璃瓦上,七彩的光湧動,若仙境一般奪目耀眼。
昌帝與許皇後坐在上首位,臉上皆帶著點星慈和的笑意,帝王垂暮,但眼神中不時流露出的銳利精芒顯露出帝王家的威儀。
昌帝大病未愈,強撐著坐了會便離開了,倒是許皇後身邊站著的紀嬋,一身宮裝,瞧起來明豔大氣,卻在眾人沒注意的當口朝著陳鸞飛快眨眼。
陳鸞心領神會,唇畔的弧度不由得大了些。
許皇後抿了幾口香茶,開口挽留道:“老八,今日你們夫婦就留在明蘭宮用午膳吧,你父皇身子不好,你去瞧瞧陪他說會子話。”
紀煥皺眉,有些不放心地瞥了眼身側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許皇後似是能瞧出他的心思,輕輕擺了擺手,道:“太子妃留在本宮這,同嬋兒說會子知心話。”
紀嬋同小姑娘交情極深,自然會百般維護,紀煥這才稍稍放心,拱手退出了明蘭宮。
陳鸞獨自麵對著這位傳說中聖寵不衰的許皇後,心中忐忑,卻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行差踏錯,惹得帝後有所不快。
她自認不卑不亢沉穩有度,實則心底的緊張全擺在了臉上,許皇後目光微黯,笑著朝陳鸞招手,“本宮曾見過你幾麵,那時你年歲尚小,見天兒跟在太子身後,小小的人兒就已是標致的美人樣子。”
“後又幾次聽嬋兒說起你的事,倒是個妙人兒,難怪引得太子動了凡心。”
皇後的話始終輕柔,如春風拂麵一般,紀嬋癟了癟嘴,眉眼彎彎,道:“可不就是?鸞兒與八皇弟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如今終修成正果,可見兒臣預感並無差錯。”
許皇後笑意盈盈的看著,陳鸞聽紀嬋一本正經地說這樣的話,禁不住紅了臉,她麵皮薄,稍稍取笑幾句就有些受不住。
更何況是在中宮之主麵前,心跳聲中都摻雜著些許慌亂。
許皇後但笑不語,白嫩的指尖順著杯盞上的紋路一路向下,最後停在冰冷的小幾上,她醞釀著話,斟酌幾番索性還是開了口:“三月前,皇上突然與本宮說起鎮國公府的丫頭不錯,與庸王相配,叫本宮問問鎮國公府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