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沒有意見,老太太更是一千萬個樂意,至於你,聽說也是認可了的。”
皇後慢悠悠地道,聲音蕩在明蘭宮裡,陳鸞麵上的笑意與血色一同消失殆儘,身子發寒發涼。
庸王,紀蕭。
皇後竟提起這事來。
紀嬋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她扯了扯許皇後的衣角,皺眉撒嬌,道:“母後,昨日是八皇弟與鸞兒的大好日子,咱們彆提那等子糟心的事了。”
紀蕭雖在皇後宮中長大,但並不與紀嬋親近,甚至關係頗為僵硬緊張,紀嬋一向覺著紀蕭胸無大誌,毫無皇家子弟的傲氣與才乾,而紀蕭自然也不會乾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是以兩人互相看不順眼。
可皇後對紀蕭有養育之恩,十幾年的感情,雖比不得親生孩子,卻也是真心疼愛歡喜的。
許皇後笑意不變,鳳眸風華無雙,她輕飄飄望了陳鸞一眼,接著道:“庸王那孩子做錯了事,被皇上懲罰,卻也仍是實打實的皇家血脈,按理,你與他的這樁婚事不該就此作廢的。”
“這也是當初你自個點了頭的。”
陳鸞低下頭,睫毛微垂,默然不語。
皇後說得沒有錯。
當初陳申三番五次告誡規勸她,她年紀不小了,鎮國公府需要依附一個強大的後台,太子紀蕭與八皇子紀煥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可那麼多年耗在紀煥身上,半點水花也沒濺起,像是沉入水裡的鐵塊,悄然無痕沉到了淤泥裡,黯淡無光不見天日。
心灰意冷到了極致,嫁誰不是嫁?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至少紀蕭願意娶她,而紀煥不願意。
再加上康姨娘與陳鳶見天兒往她那跑,將國公府說得風雨飄零,太子溫文爾雅,待人極好,她腦子不開竅,竟真的信了那樣的鬼話。
一點頭,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為了這個決定,這次點頭,她淒苦一世,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轍第二回。
許皇後警告地看了紀嬋一眼,示意她不許說話。
如今大局已定,紀煥羽翼已豐,又不是什麼仁義之士,骨子裡藏著陰鷙與暴戾,一路爬到太子高位,誰也不敢惹急了他。
逮了人家心上的小姑娘,許皇後不傻,心裡自然有分寸。
“本宮也明白,婚姻之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是真的不樂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皇後斜靠在鳳座上,高高在上,眼神中的犀利鋒芒一閃而過。
“母後!”紀嬋跺了跺腳,小聲道。
母後今天是怎麼了?特意說這些,倒顯得咄咄逼人起來,叫她兩麵為難。
陳鸞抬眸,衝著紀嬋輕輕搖了搖頭。
小公主已經幫了自己那麼多了,等會倒累得她被皇後責罰,就是她的不是了。
“隻是有件事,怕是你還不知曉。”皇後臉上令人舒適的笑始終沒停過,她頓了頓,深深看了陳鸞一眼,道:“在皇上還沒與本宮說這樁婚事的時候,老八就已入宮求了本宮一件事。”
“半年內若是有人想求娶鎮國公府嫡小姐為妻,便以各種理由拖著。”
“這到底是鎮國公府家事,本宮原不好多插手,可……”皇後停了下來,望向了自個嬌俏俏的嫡女,目光柔和下來,“可老八著實厲害,提出了一個令本宮無比心動且根本拒絕不了的條件。”
這意思便是,皇後答應了下來。
陳鸞猛然抬頭,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許皇後,不明白她為何說得這般細致,將諸事揉碎了掰開了告訴她。
“隻是事與願違,皇上親口提起了這事,本宮想著,必是庸王前去求的,庸王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一直拖著,好容易鬆口,皇上自然得答應。”
許皇後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整個明蘭宮靜得隻有宮女替皇後搖扇的聲音。
陳鸞心情複雜得要命。
許皇後點到為止,說得有些累了,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潤潤嗓子,施施然道:“太子妃生了顆七竅玲瓏心,自然知道本宮是個什麼意思,既已入主東宮後院,就該恪守本分,不忘初心,才能得善果,種福緣。”
這樣含槍帶棍一段話下來,陳鸞鼻尖沁出些汗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
皇後自然沒必要騙她,更沒必要胡編亂造一席話。
她一直以為,即使紀煥要娶她,也是有所圖謀的,正如她當初求到八皇子府上是為了擺脫紀蕭一樣。
可現在突然知道,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的。
那麼她與紀蕭婚事才定下來的時候,紀煥病了一場,有些疲憊地去尋她,自己說的那些尖銳的直紮人心的話,該有多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