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話,有一個大前提,李元毓死,她不能沾手,至少在明麵上,不能跟她有任何關係,以免來日被翻出來,遭人詬病。
燕琅定了心思,便想好了如何利用阮梨這顆好棋,垂眼一笑,道:“不必理會,她要做什麼,便由著她去,翻不了天。”
穆賢妃見她胸有成竹,便不再多提,道了告辭,手提輕紗披帛,緩步離去。
……
張行被判處斬立決之後,很快便被執行,如此雷厲風行,既叫人讚歎郭後手腕之強硬,也叫那些心思清明朝臣們看出了幾分端倪。
帝後已然失和,在張行身上這一場角力,是皇後占了上風。
李元毓沒有就此說過什麼,直到此刻,他還沉浸在被結發妻子騙了這麼多年悲痛與憤怒中,燕琅照舊是不顯山不露水,每日往太極殿去理事,將朝政牢牢地握在自己手裡。
先帝在時,便曾經大力裁撤冗官,削減官吏人數,現下天下大治,每三年一次科舉,卻不再能滿足朝廷對於人才需求了。
燕琅重新開設了武舉,又在三省六部之外組建鸞台,揀選有資質年輕人充斥其中,以年輕人特有朝氣與熱忱,去建設這個國家。
臨川大長公主還記得自己曾經對女兒做出承諾,不知從哪兒尋來幾個美男子,在她歸寧時令人引了出來,叫女兒自行挑選。
燕琅心下好笑,敬謝不敏道:“我現下都忙成什麼樣子了?以後再說吧。”
臨川大長公主似笑非笑看著她,把其餘人打發走,這才道:“我看你近來這幾個動作頗有深意,若說是為阿衡登基而為之,未免也思慮太遠了。”
燕琅心頭微驚,抬眼去看母親,卻見臨川大長公主也正定定看著自己,目光深深。
她頓了頓,坦然道:“阿娘,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為他人作嫁衣裳。即便是我兒子,也不行!”
臨川大長公主卻沒責備女兒,她神情有些複雜,說:“你知道這之後會有多少艱難險阻嗎?”
燕琅道:“知道。”
臨川大長公主又問她:“即便如此,還是要往下走嗎?”
燕琅堅定道:“要走!”
“也好,你既願意,那便去吧,”臨川大長公主聽得笑了起來,她半倚在軟枕上,神情帶著皇家公主特有矜傲:“阿娘曾經也想過走那條路,隻是我不如你有勇氣,沒能善始善終。”
燕琅知道她已經首肯,由衷道:“阿娘,多謝你!”
“去吧,”臨川大長公主溫柔撫了撫她脊背,道:“你還有很長路要走呢。”
……
中秋夜宴時候,李元毓終於緩過那口氣來了,陰沉著臉,出現在了舉辦宮宴水上亭台裡。
他近年來常有病痛,身體也略見瘦削,因為沉溺於美色緣故,眼下亦有些青黑。
那日與皇後撕破臉後,李元毓便開始懷疑自己身體壞了是郭蕤暗中搞鬼,私下找人去查,卻也無甚端倪,隻得將此忍下,再圖來日。
此前還沒有撕開那層假麵時候,他對妻子頗是敬重,今日卻是不管不顧,帶著滿身酒氣,半擁著個年輕宮嬪過來,那宮嬪要屈膝向皇後見禮,也被他攔住了,摟著一道坐到了禦座上。
一眾妃嬪見狀,神情都有些變化,宗親們亦是如此。
那美人見自己摻和到了帝後鬥法裡邊兒,嚇得玉麵泛白,不敢作聲。
李元毓看她這般作態,心裡忽然惱火起來——他是天子,想如何便如何,誰敢說三道四?
隻是沒對皇後行禮罷了,又是在自己默許這些,這女人便怕成這樣,可知她們心裡把皇後放有多高,又把自己放有多低!
他一把將那美人推開,見她跌倒在地,又上去狠狠踹了幾腳:“一個粗使婢子,也不將朕放在眼裡?你須得知道,朕可以給你榮光,也可以叫你萬劫不複!”
這話顯然是說給燕琅聽,指桑罵槐罷了,隻是那美人卻可憐,生受了這一災。
穆賢妃看不下去,起身規勸道:“大好日子,陛下何必動氣?她既不合心意,趕出去便是了。”
李元毓踢了幾腳,喘息便有些急,譏誚看著他,道:“你倒是會體貼人,隻是不知道你在你主子麵前儘心時候,是怎樣搖尾乞憐?”
穆賢妃麵色為之一沉,眾妃嬪亦是垂下眼去,假做未聞,皇太後皺眉道:“皇帝!”
李元毓到底還是有些懼怕這個嫡母,冷笑著撇了撇嘴,吩咐道:“開席吧。”
畢竟是中秋佳節,宮中內外自是裝飾一新,亭台內被連枝明燈映照恍如白晝,湖麵上懸掛著千百盞水紅色燈籠,映襯這一方天地恍若仙境。
歌姬舞姬依次出場,水袖飄搖,歌聲婉約,一派安寧祥和之態,一曲終了,連李元毓神情,都略微平緩了些。
歌姬們暫且撤去,便是儺戲登場,燕琅執著團扇輕搖幾下,便聽東側湖麵上傳來一陣飄渺而柔婉歌聲。
她微露笑意,轉目去看,便見一葉扁舟點破了湖麵寂靜,緩緩往這邊來,那歌聲也愈發近了,空靈不似人間之物。
小舟之上立了一個女子,身形纖纖,衣帶飄飛,夜華微風之中,頗有飛仙之態。
燕琅托著腮看了會兒,忽然問係統:“你說,我現在喊一聲抓刺客,禁軍會不會把阮梨射成豪豬?”
“……”係統說:“秀兒,吃月餅,彆說話。”
燕琅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