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臉上顯露出幾分詫異:“六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紹眉頭皺著,道:“我們既然是一家人,何必有內外之分?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為何要逼迫母親給你寫借條?”
燕琅有些無措道:“我做錯了嗎?”
“你明白就好,”裴紹有些欣慰笑了笑,說:“去向母親認個錯,她向來寬宏大量,不會怪你。”
“我錯了,我真錯了,”燕琅臉色歉然,誠懇道:“我不知道欠錢是應該不還,也不知道婆母應該花兒媳婦嫁妝養家……”
她有些無措道:“我隻借給母親一百六十萬兩銀子,是不是借太少了?六郎你彆急,我這就寫信給阿爹,叫他再送些銀錢來。”
裴紹聽出她話中譏誚之意,心生羞惱,臉色鐵青道:“沈蘅,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琅看他心情不好,自己心情就好了,隨意聳了聳肩,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問你一句話罷了。”
她淡淡一挑眉,嘲諷道:“欠錢不還有理咯?一大家子人花著我嫁妝,很光彩咯?連小姑子出嫁嫁妝都要我出,裴家不覺得丟人現眼嗎?”
裴紹從來沒見過她這副麵目,當場便怔住了,回過神來之後,又氣又怒:“沈蘅,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裴家人豈是那等蠅營狗苟之輩!”
“那就還錢啊!”燕琅聲音比他還大,拍出那張借條,冷冷道:“這麼有骨氣,這樣傲骨錚錚,那就把欠我錢還上,然後再來對我指手畫腳!欠了我錢不還,還嫌棄我掏錢太慢,你們臉這麼大嗎?我呸!”
裴紹看著那張借條,再看著上邊白紙黑字一百六十萬兩,心中又羞又怒,臉色漲紅一會兒,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心知肚明,這筆錢,裴家拿不出來。
又或者說能拿得出來,但前提必然是傷筋動骨,顏麵大失。
裴紹低下頭,暗暗將怒火按捺下去,想著息事寧人。
“裴紹,你怎麼不說話了?”
他不言語,燕琅卻不鬆口,冷冷一哂,道:“說啊,我從小到大,就沒聽說過欠錢不還有理例子,我真想聽聽你怎麼說服我。再則,裴家這樣頂級門楣,難道就有些彆樣規矩,比如說婆婆花兒媳婦嫁妝天經地義,兒媳婦出錢養著一家人理所應當?”
裴紹牙根緊咬,忍辱負重道:“蘅娘,你適可而止吧。”
“怎麼,我想要回彆人欠了我錢,這就過分了?”
燕琅嗤笑道:“裴紹,你把自己放在道德臭水溝裡,想叫我息事寧人,不覺得自己很肮臟嗎?”
“沈蘅,你不要太過分!”裴紹麵皮漲紅,怒道:“你既是我妻子,便是裴家人,錢財身外之物,又何必分這麼細?倒叫彆人輕看,以為你們吳興沈氏隻認得錢!”
“我們吳興沈氏隻認得錢?”燕琅道:“你這麼說,就是指你們裴家視金錢如糞土嘍?”
裴紹傲然彆過臉去:“我裴家詩書傳世,豈會沾染那些銅臭氣。”
“好,真有骨氣,”燕琅點點頭,又道:“照你說法,我也是裴家人,那我是不是也有權力處置裴家事物?”
裴紹之前已經把自己後路堵死了,現下實在無法說出拒絕話,扭曲著麵孔,道:“當然。”
燕琅眼底冷光閃過,淡淡吩咐道:“去,把裴家房子都給我點了,外邊兒太黑,我想看個熱鬨。”
“誰敢?!”裴紹悚然一驚,幾乎是從座椅上跳起來了。
他麵對著變得有些陌生妻子,第一次低下了頭,柔聲道:“蘅娘,你彆這樣,母親之所以會來尋你,是因為她沒有把你當外人啊,再則,五娘出嫁,你這個嫂嫂,難道不該有所表示嗎?”
燕琅聽得一陣惡心,抬眼斜了他一下,道:“表示一下沒問題,但表示跟中宮皇後嫁女兒一樣,那就過了吧?”
她臉上笑意淡漠:“五娘嫂嫂不止我一個,前邊兒還有五個呢,我給隨禮跟其餘幾位嫂嫂一樣,不然,倒叫人覺得我銅臭氣太重,玷汙了裴家清華門第。”
裴紹臉色一僵,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好”字來。
燕琅微笑看著他,道:“六郎,你跟母親不會那麼不要臉,打算叫我一個人出嫁妝吧?”
“當然不會。”裴紹忍著吐血衝動,道:“就照你說辦吧。”
“好。”燕琅點點頭,又道:“母親那兒,還是勞煩你催促一下,畢竟欠債不還這件事,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我肯依從,我阿爹也是不肯。我給她一個月時間,那一百六十萬兩銀子,一定能籌備出來吧?”
籌備出來才有鬼呢。
裴家內裡是個什麼樣子,裴紹一清二楚,現下實在不敢應承。
他柔和了神色,開始打感情牌:“家裡在南方攤子鋪太大,一時周轉不開,都是一家人,蘅娘,你便寬厚些,不要計較那些身外之物了。”
他深情款款道:“你嫁進裴家多年,母親待你,就跟對待自己親生女兒一樣,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親生女兒?”燕琅懶洋洋看著他,假笑道:“那咱們倆算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