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茵可以死,甚至可以陪著餘暮寒去死。
聽完沈吟雪的推測,沈素心中也不自覺地跟著浮現了這樣一句話,心中也多了些不太一樣的想法。
如果他們抽空了餘暮寒身邊的所有紅顏,餘暮寒也會有所察覺,岑茵的存在能夠讓他忽視身邊紅顏的減少,能夠讓他依舊活在他富有魅力的錯覺中。
她們一步步將餘暮寒推下神壇,借命的事都會更悄無聲息。
沈吟雪比她周全,比她更懂利弊取舍。
沈素從一開始知道靈根局,她所想到的就是讓所有靈根都成功脫身,但沈吟雪的計劃中有犧牲者。
岑茵就是那個犧牲者。
她在打量沈吟雪,她隱隱約約是猜到過沈吟雪的為人。
隻是沈吟雪比她猜得更有城府。
沈素忽然覺得弱輕身為仙靈能夠給沈吟雪做上千年的劍靈,還不記恨她,不見得是因為恨意都落在了江蕊平身上。
江蕊平見怪不怪。
她也沒有那麼了解沈吟雪,她對沈吟雪的猜測也大都是錯的。
猜錯並不要緊,隻要她是沈吟雪,她還在她身邊,她就能什麼都不計較。
超出以往記憶裡的心狠,盛清凝和衛南漪兩眼發顫,倒是沒勇氣多說什麼,沈吟雪還能站在她們眼前已經是極好。
唯有狐四漣滿目驚愕:“沈宗主好像跟傳聞中的柔善也不太一樣。”
他說的是也,另一個自然是衛南漪。
狐四漣原是覺得衛南漪還算不錯的,直到她滅了整個虎族。
沈吟雪笑了笑:“一個小偷在她死前還能為她過往的行為贖罪,這是件好事不是麼?”
死,算哪門子好事。
狐四漣剛想辯駁,目光再次掃到了江蕊平。
江蕊平的眸光實在是不太友善,隱隱約約透著凶狠,狐四漣忙不迭點頭應下:“好事好事,自是好事。”
沈吟雪的笑容還算溫和,隻是眸光深了幾分:“狐四長老應當沒有其他事了吧,我們師徒還有話說,狐四長老可否……”
她說到此處,刻意停了下來。
分明神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語氣也很平淡,可狐四漣一瞬間就讀懂了她的意思,且不得不去做。
“我這就走,這就走!”
狐四漣慌不擇路地離開了這裡,生怕慢上一點,性命不保。
在狐四漣走後,身邊人有短暫的沉思。
江蕊平忽然暴起,她一把扯住了沈吟雪的手腕,眼周滿是紅痕:“你還知道岑茵是小偷,我殺不得她,你倒是能殺她!”
她心中有氣,堆積多年。
沈吟雪也知道江蕊平在生氣,岑茵的賬她氣了近兩千年。
她端著溫和的眸子瞧著江蕊平,眼尾漸漸揚起,語氣更溫柔了些:“平平,你修的道就是無情道,還是九殺斷靈根,本就比旁人容易招雷劈了,再添殺孽,不太好。”
在江蕊平的記憶中,沈吟雪總是在勸她向善,勸她少殺人。
可沈吟雪從未提過為何要讓她戒殺,這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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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蕊平有些走神,不太自在地望了望天,小聲嘀咕句:“它又劈不死我。”
依著江蕊平的修為,她自是有底氣說出這樣話的。
沈吟雪知道她厲害。
可也不能因為厲害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姐姐不想看你受傷。”她溫柔的語調中藏著關懷,江蕊平原是感動的,可沈吟雪下一句話就將她再次推入了穀底:“更何況平平是人,人該會思考,會判斷善惡,而不是滿心都是殺戮,壞人該殺,好人自是不該殺的。”
江蕊平怔在了原地,良久才喊出來一聲:“沈吟雪,你看不起我!我不是人,我就是殺人兵器!你要是怕我殺人,你就先殺了我啊!”
她即將暴走,沈素縮了縮腦袋,抓著欲言又止的衛南漪朝後退開了兩步。
沈素倒是想勸,隻可惜她先前就發現了,要想江蕊平聽話,還是沈吟雪自己來更管用些。
她覺得這位沈宗主能讓江蕊平愛她幾千年,不可能連人都不會哄。
盛清凝看看師父師叔,最後堅定地站到了沈素身後,接著沈素和衛南漪的身子將她自己擋了個嚴嚴實實。
江蕊平凶惡的模樣,就算是再厲害的人都會怕的發抖,可沈吟雪依舊平淡,她不退反進,柔軟的掌心落在了江蕊平臉上:“平平,你不是殺人兵器,起碼……姐姐不想你是。”
靈魂的掌心沒有溫度,江蕊平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湧向心頭的暖流。
她神情緩和了下去,剛剛凶惡的模樣一掃而空,她乖乖靠在沈吟雪掌心,不自覺地蹭了蹭人手心,像是隻等著順毛的小狗。
沈吟雪也確實是替她順了順毛,指腹輕輕撚過江蕊平臉上的軟肉。
江蕊平有些失神:“你改性子了?我喜歡你這樣哄著我,你日後都這樣哄著我吧?”
她目光顫動,似有靈光漂浮:“巫良羽死後,你已經很久沒有好聲好氣跟我說過話了。”
江蕊平其實很好哄的,隻要沈吟雪肯哄她。
沈吟雪緩緩收回手,在江蕊平神情逐漸貼近失望的時候,她又應了下來:“好。”
江蕊平有些興奮地搓搓手腕,她臉上浮著異樣的潮紅:“那你說,說你不喜歡男子,你喜歡我。”
她還真把人八歲說的話當真啊。
沈素原是不確定沈吟雪心意的,可等著沈吟雪站在了這裡,沈素很難裝作眼瞎耳聾瞧不見沈吟雪真情的模樣。
沈吟雪還在猶疑,沈素已經先替她說了:“江師叔,沈宗主應當沒有喜歡過男子。”
“你胡說,她分明說過她很願意嫁人,很想有個自己的家!”
可她要真那麼想,她就不會在江蕊平殺她全家後,立刻放棄嫁人,帶著江蕊平離開了。
隻是怪就怪在沈素以為沈吟雪是情根深種的,沒想到事到
如今,沈吟雪還是沒有解釋。
江蕊平急紅了一雙眼。
她緊張兮兮地抓著沈吟雪的手腕:“姐姐你說啊,你說你喜歡我啊!哄哄我,你都不願意嗎?”
沈吟雪忽然間想起來了許多事。
眼前的人都很熟悉,卻又想隔的很遠。
她還想探出手,卻忽然縮回了手,她問:“平平,你還疼嗎?”
沒有聽到那聲喜歡,江蕊平又變得非常急躁,她咬著下唇,那眼神分明是恨不能殺了沈吟雪,可最後什麼也沒有做。
她轉身就走,可腳步有意落得慢了些,似是在等沈吟雪攔她,可最後什麼都沒有等到。
又是這樣,她一直這樣。
江蕊平有時候是真想剝開沈吟雪的心看看,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不是石頭做的。
沈素她們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化,分明她瞧著是歡喜江蕊平的,她們剛剛一路來時也很好。
盛清凝終於是從衛南漪和沈素身後探出了頭,她不太滿意地跺了跺腳:“師父,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何不喜歡師叔,師叔她真的很喜歡你,你就算……就算……你們好好說兩句話就這麼難嗎!”
她沒有情根,懂得也不多,可她拿了江蕊平太多好處,不想讓江蕊平難過。
盛清凝追著江蕊平去了,這讓沈吟雪鬆了口氣。
衛南漪呆愣愣地望著沈吟雪,不知道剛剛還好好的人怎麼突然鬨成了這樣。
“師父,你真的不喜歡師叔嗎?”
沈吟雪沒有回答衛南漪,她隻是問:“南漪,你覺得我真的能活過來嗎?”
她看似在問衛南漪,卻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沈素覺得她好像摸清了些沈吟雪的想法,她豎起來了靈耳,朝著四下聽去,不一會兒就找到了江蕊平所在的位置。
江蕊平並沒有走遠。
氣歸氣,可她擔心沈吟雪,躲在暗處偷聽。
沈素有些想笑。
她主動張了口,語氣篤定:“沈宗主不肯承認喜歡江師叔就是因為不覺得自己會活過來吧?”
沈吟雪沒有應她,沈素就接著往後說:“其實沈宗主現在也不太相信人能夠勝過天吧,覺得自己活過來的希望很渺茫,所以不想跟江師叔袒露心聲,更不想再看見江師叔為你殉情了。”
沈素記得沈吟雪剛剛在問江蕊平疼不疼。
她跟江蕊平接觸以後,江蕊平就隻受過一次傷,那就是她之前想給沈吟雪殉情的時候,她親手將她自己折騰的體無完膚,甚至還燒毀了自己的四肢。
她猜對了,可又沒全對。
沈吟雪搖搖頭:“不,我相信人能勝天,隻是人要逃過命運,避開天道付出的代價太大,我承受不起,而你們也不一定承受的起。”
沈吟雪是幫著她們算計了江諳和餘暮寒,但她針對的重點是江諳最在意的名聲。
餘暮寒可沒有那麼在意名聲。
沈素琢磨過來了點沈吟雪的
意思,她立刻就有了猜想:“江師叔留下弱輕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沈吟雪沒有否認。
有了沈吟雪的默認,衛南漪也琢磨過來了。
江蕊平不就是最早逆天改命的人嘛。
她沒有遵從命運成仙,還囚禁了來接她的仙靈。
衛南漪並不讚同沈吟雪的做法:師父你該問問師叔的心意的。”
沈吟雪又看了看衛南漪:“南漪,你變了許多。”
從前的衛南漪是不會違背沈吟雪的,無論沈吟雪做出怎樣的決斷,她就算心中不讚同,也不會否定沈吟雪。
當年沈吟雪被逐出師門便是如此。
其實故事不該這樣發展的。
無論是江蕊平,還是衛南漪,都是她最在意的人。
江蕊平是她愛人,而衛南漪是江蕊平撿回來給她的,看更像是她們的女兒。
其實沈吟雪自幼就沒有得到過半分愛,就連能被江蕊平愛,都是因為她學會了先愛江蕊平。
跟著巫良羽的那些年,巫良羽其實跟她說過許多九殺斷靈根的可怕之處,嘗試過改變她對江蕊平的感情。
可她不管什麼九殺斷靈根,也不想管什麼殺人兵器。
她隻知道江蕊平很依賴她,也很愛她,那她就不能辜負江蕊平的期待。
江蕊平不該死,起碼不能死在她前麵,所以她付出了所有去搭救江蕊平。
她最開始設想的命是用她的所有換來江蕊平一步飛升,不用成為巫良羽的兵器,巫良羽也能逃過她秋後算賬,其實巫良羽對她不薄,拋開他傷害江蕊平這一點,他還是個好師父,他和江蕊平能夠各自過自己的人生就很好。
至於她,她本就是不被期待而降生的。
是死是活,沒什麼要緊的。
可江蕊平實在是太擰了。
江蕊平是那種在決定對你好以後就恨不能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你的人。
哪怕用搶的。
她到底是沒死成,江蕊平也沒成仙。
那日裡江蕊平挨了一百一十七道雷劫,最後自開臨仙山的無人禁地,逃過了一劫。
她改了仙命,還留下了仙靈做劍靈,看似大獲全勝。
可事實上呢。
事實上她一身仙骨全斷,從此跟仙道無緣,筋脈全斷跟廢人無異。
沈吟雪在禁地口等了一年,才等到江蕊平從裡麵爬出來,那會兒的江蕊平手腳全斷,她是靠著腦袋下顎支撐,一點點從裡麵爬出來的,她不知道江蕊平爬了多久,也不知道江蕊平到底經曆過什麼,隻是那天渾身焦黑,滿臉是血的江蕊平一點點爬到她跟前的時候,她耳邊就隻剩下一道聲音:“姐姐,誰也不能將我從你身邊帶走,天也不行。”
好在江蕊平那時候修為雖然還沒有增長上去,但因為十二靈根,身體已經跟仙人沒有區彆,靈丹的滋養讓她恢複了過來。
隻是她好像逼瘋了江蕊平。
江蕊平眼裡
逐漸隻有她,路過的狗看上她一眼都能江蕊平踢上一腳的地步。
這是很可怕的。
因為沈吟雪沒有承下江蕊平愛的資格,更沒有陪伴她的時間。
她雖然沒有被拿走所有的靈根。
可命脈被毀,此生跟仙門已無緣分。
沈吟雪的修為早該停滯不前了,後麵還有所長進是江蕊平一點點替她搶回去的。
江蕊平跟巫良羽鬨翻,還能幫巫良羽去殺人,就是因為她想要從那些人身上幫沈吟雪掠奪靈根血脈來幫沈吟雪修煉。
在巫良羽的刻意引誘下,江蕊平掌握的,沒有人性的術法越來越多。
沈吟雪那時候覺得她跟魔宗的人也沒有什麼區彆,她不是絕對的好人,可她也不想主動害人。
她想過提前結束生命,斬斷江蕊平的殺心。
可她一傷害自己,江蕊平隻會瘋的更厲害。
巫良羽覺得她是劍鞘,可她根本管不住利刃出鞘。
江蕊平殺了很多很多的人,那裡麵有好有壞,而她身上堆積的人命也越來越多了,沈吟雪開始從噩夢中驚醒。
還好在她逐漸能正常修煉以後,江蕊平變得好管了些。
沈吟雪開始勸著江蕊平向善,希望她能做臨仙山的大師姐,這樣就會有很多人去愛江蕊平,江蕊平也能學會珍惜彆人的生命。
巫良羽不止一次笑她白日做夢,妄想改變一個天生惡種。
可如果不是他,她跟江蕊平是能好好度過餘生的。
她們在外逃亡的那三年,江蕊平真的很聽話,隻要她不受傷,江蕊平從不傷人。
在沒有修仙的時候,沈吟雪是有能力帶著江蕊平安穩過日子的。
可修仙以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她從能夠保護江蕊平的姐姐變成了需要江蕊平保護的廢人,隨著壽元的增長,人心也發生了變化,原本相守百年就能滿足的心變得貪婪起來。
依著修士的命來說,百年太短。
尤其是對於遲早會成為半仙的江蕊平來說,莫說是百年就是千年萬年都是短了。
可江蕊平能活那麼久,沈吟雪是活不到的。
這導致了沈吟雪不敢應江蕊平的愛,她很怕江蕊平在她這裡陷的越來越深。
她是個殘缺的人,隨時都會斷了修煉路,就此死去。
江蕊平陷的越深,也就意味著她越不能接受她離開,她會費勁手段給她續命,殺傷搶掠,無所不用其極。
沈吟雪並不怪江蕊平。
她隻怪她自己做事不夠周全,沒有去設想到這樣的境地。
沈吟雪一直知道江蕊平有心結,她死死咬著她八歲說過的話不放,隻是她沒有去解釋過,就連哄都沒有哄過。
誤會著也好。
在愛得不到回應的時候,江蕊平說不準能死心。
可她還是高估了她自己。
她不是聖人,做不到坐懷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