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雪本就喜歡江
蕊平,江蕊平爬她床時,她根本無法拒絕。
所以長期以來沈吟雪都覺得她自己挺混賬的。
分明夜夜同床共枕,卻死都不承認愛她。
她最是知道江蕊平想聽什麼話的,可她從未說過。
好在江蕊平真的有改變一些。
因為她愛臨仙山,江蕊平開始愛臨仙山,因為她愛師弟師妹,江蕊平開始愛宗門裡的人。
漸漸的,沈吟雪發現了自身的態度能夠改變江蕊平,她開始說服自己做個爛好人,無論是誰都先放過了再說,其中也就包括了想拿她元嬰,還恬不知恥說愛她的姒樺,偷她生機,還不要臉到處說愛慕她的岑茵。
她教衛南漪她們一心向善的時候,也是在教她自己。
提到衛南漪,衛南漪帶給江蕊平的變化是最大的。
因為有了衛南漪,江蕊平才學會了分享沈吟雪。
以前彆說是有人抱她了,就哪怕是多看她兩眼都能被江蕊平挖眼斷腿,更有姒樺那樣的存在,直接被江蕊平滅了全宗,還一路追殺到了禁地。
可能是因為衛南漪是她撿回來的,沈吟雪對衛南漪的關愛,在江蕊平看來等同於對她的喜歡,所以她能容忍衛南漪賴在沈吟雪懷裡不出來,能夠容忍肉乎乎的小手到處亂摸,甚至衛南漪剛被撿回去的時候都是挨著她們睡的,不過衛南漪現在肯定是不記得了。
後來沈吟雪送給了江蕊平一個沈逸文,江蕊平還學會了愛徒弟。
終於一切都開始好轉。
沈吟雪那時候就想,如果有一天江蕊平眼裡不再隻有她,她就告訴江蕊平她喜歡她,跟她說許許多多她想聽的情話。
隻是……她快死了。
其實沈吟雪很早就開始感知到自身的死亡了。
當初的她根本就連元嬰都沒辦法突破,還是弱輕用仙的力量幫她突破了元嬰境界,延長了她的壽元,隻是依舊無濟於事,她早早就開始服用增壽丹了,雖然她會飽嘗痛苦和折磨,甚至要經曆皮膚寸裂的痛苦,但隻當是贖罪了。
她借用了那麼多人的命才得以活下來,也需要贖罪的,最好也能把江蕊平身上的孽債一並贖了。
在開始服用增壽丹以後,她也就不再讓江蕊平爬她的床了。
她不想哪天醒過來,看著自己皮膚寸裂,年邁無力地靠在她懷裡。
那樣的折磨,沈吟雪獨自承受了幾百年。
她不敢死。
她知道江蕊平還沒有學會減輕她的地位,甚至不敢告訴彆人她有多疼,她怕那些話會傳到江蕊平的耳朵裡,而後讓她瘋的更厲害。
沈吟雪漸漸有些記不清那段時日裡的她在經曆什麼了,她隻記得日日病痛纏身後,她心中的憂慮變得越來多,不再是隻擔心江蕊平,還有衛南漪,江諳,盛清凝,還有臨仙山的所有人。
她逼自己去愛每個人太久了,久到她臨了臨了誰都放不下。
其實旁人都還好,唯獨衛南漪被她教的過於柔善了,加上江蕊
平處處護著她,一千多歲的人了身上還有著涉世未深的天真。
若是江蕊平肯一直護著她,倒也好說。
可怕就怕江蕊平在她死後做出什麼衝動事。
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隻想著給衛南漪找個依靠,渾然忘了衛南漪以後當上宗主了會有大把的人扶持她。
說實話江諳其實很好。
起碼表現出來的種種都很好。
容姿俊秀,斯文有禮,而且寬厚待人,他很像衛南漪對宗門內的每個人都很好,還比衛南漪聰明許多,他感知好惡的能力更強,再出手的時候也不會猶豫,他能照顧衛南漪。
江蕊平硬要衛南漪選盛清凝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就是心中憋著氣,希望衛南漪能選個女子,狠狠地打沈吟雪的臉,讓沈吟雪明白這世上的女子不是隻能愛男子,也能愛女子的。
可這些沈吟雪早就明白。
其實盛清凝並不是良配,她連情根都沒有,要真談情那未免有些滑稽,衛南漪要不是個人,而是件靈寶,她們說不定還有的談。
衛南漪也明白這些,所以她順著沈吟雪的意思選了江諳。
她們誰都沒有想到江諳會是個偽君子。
那日裡江緒找到衛南漪,因為有弱輕的幫忙成功逃到了她跟前的時候,她無疑是痛惜的,甚至是痛恨自己識人不清的,隻可惜她活不長了,她本該找江蕊平給衛南漪主持公道的,可那會兒還跟她慪氣的江蕊平根本就沒有在她院子周圍,而江諳先江蕊平一步來了。
她好容易將江緒和衛南漪送走,最後也就隻剩下那句俸盛清凝為下一任宗主的傳令。
沈吟雪知道盛清凝沒那麼合適當宗主,可隻能是盛清凝了。
若是江諳當了宗主,一定會給衛南漪按上莫須有的罪名,集全宗之力追殺江緒和衛南漪的。
衛南漪她們那一輩,除了衛南漪,就屬江諳聲望最高,盛清凝還能因為是她嫡傳弟子得到些扶持的力量,旁的人跟江諳爭的資格都沒有,可她沒有想到江蕊平會讓盛清凝下令追殺江緒就為了將弱輕找回去。
江蕊平跟弱輕有仇,弱輕說的話,她向來不信。江緒又太小,她說的話,江蕊平更是不信。
當年的事,沈吟雪都在江蕊平身邊看的清清楚楚。
隻可惜她隻是個靈魂,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修為不算太高,但常年服用增壽丹,為了剝離這一絲殘魂出來,她都努力了幾百年。
沈吟雪就是怕江蕊平在她死後犯傻。
沒想到最後看是看到了,可什麼也沒有辦法改變。
她是看著江蕊平將她自己封死在臨仙山的護山大陣上的,看著她的血肉逐漸粘連長在石板上,她想過江蕊平會死,但沒想到過江蕊平會讓她自己死的那麼慘,靈力血肉一點點被抽空的疼痛,她居然心甘情願地受著。
那天在臨仙山等到衛南漪她們,還有岑茵的時候。
沈吟雪是後悔了的,後悔沒有殺了岑茵的。
岑茵居然拿她放過她的事,輕賤江蕊平。
所以她現在想殺了岑茵,送岑茵入局。
她知道付出足夠多的代價,她可能真的能複生了,可她不確定是否這局中的人都願意付出那樣深切的代價,入局的人太多了,哪怕是隻將他的靈根減到中階也希望渺茫,沈吟雪現在很矛盾,她一邊覺得可以改變,所以計劃著餘暮寒和岑茵的死亡,一邊又覺得不太可能改變,既然她活不過來,那她現在應了江蕊平,豈不是害了她,她不想江蕊平再為她發瘋了。
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毀了她。
——
“沈宗主,我明白你的顧慮,可是你該問問江師叔是怎麼想的,而且我並不覺得我們會失敗,付出的代價再大,這天命都非改不可,餘暮寒一定會死,而你一定會活過來!”
沈素沒有想到她居然在這種時候共情起來了沈吟雪,可沈吟雪說的每個字,她居然都能明白,她剛知道衛南漪因為她去滅了整個虎族的時候也覺得她毀了衛南漪。
衛南漪那日裡跟她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她覺得沈吟雪理該也給江蕊平一個機會。
而現在機會應該已經到了。
沈素就是聽到了江蕊平還在附近,這才有心引誘沈吟雪將心中話都說出來的。
此刻的江蕊平應該也聽明白了些吧。
她暗自琢磨著,餘光卻沒有在密林中找到江蕊平的蹤跡。
江蕊平怎麼不出來?難道說她走了?
沈吟雪回憶完過往,眼中多了些愧疚:南漪,師父對不住你,若不是我替你挑了江諳,你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飽受苦難了。”
衛南漪當然不會怪罪沈吟雪。
沈吟雪的初衷是為了她著想,說到底還是江諳偽裝的太好。
“師父,南漪現在很好,若不是靈根被毀,我也遇不上小素。”
衛南漪回過頭望了眼沈素,眼中有淡淡的喜悅。
她沒有在任何人眼前掩藏過對沈素的喜歡,甚至明晃晃的告訴沈吟雪,如果遇見沈素的代價是靈根儘毀,跌落深淵,那麼重來一次,她還是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
看得出,她是真喜歡沈素。
沈吟雪是又喜又憂,她對沈素並不了解,可靈魂重聚以後也從不同人口中,聽到了不同的沈素。
無論是在神風村,還是在辟幽穀的沈素,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聰明。
沈素修為不算太高,但她肯定是個強者,一個人的強大不是光看她擁有的修為和靈器的,還有心性和頭腦,這兩者沈素都具備,她能逆境重生,靠的可不會是好運。
沒有覺得聰明不好的意思,可衛南漪不太聰明。
並非是說衛南漪腦子不好用,而是說她不會算計,尤其是不會算計身邊人。
衛南漪是變了不少,可她對沈素的好是掏心掏肺的,甚至她的惡多數都由沈素而生,沈吟雪說不上好壞來,隻是覺得衛南漪漸漸有些像江蕊平了,她對沈素的依賴心也很重。
沈素要是突然消失不見了,衛南漪怕就是下一個江蕊平。
沈吟雪眸光又轉回了沈素身上。
“你很聰明,希望你的聰明永遠不要用在南漪身上。”
衛南漪原是在思考的,聽到沈吟雪對沈素說的話,立刻擋在了沈素跟前。
“師父,小素她對我很好很好。”
衛南漪語氣堅定的就差替沈素對天發誓了。
沈吟雪有些無奈,她摸上了衛南漪的手腕:“南漪,你這麼向著她,她要是欺負你怎麼辦?”
沈素不知道話怎麼繞到了她身上,可她不想衛南漪最敬重的長輩誤會她的為人,
她是有些著急的:“沈宗主,我不會的,我可以發誓,我是半妖,體內的妖血很純粹,我發誓也很管用的。”
還沒等著沈素發誓,江蕊平終於是重新露了麵。
她衝了過來,一把扯住了沈吟雪的手腕:“沈吟雪,你欺負我就算了,還欺負我徒兒的後人!”
沈吟雪現在是靈魂,她身上沒有靈力轉動,自是也沒有什麼感知能力,她以為江蕊平早就走了,可現在看江蕊平眼眸紅紅的站到她眼前,她又明白了過來。
她早就從彆人口中得知了沈素的天賦能力,自是一瞬就猜到了沈素身上。
她望向沈素:“你是故意引我將話說出來的。”
這並非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沈素利用了沈吟雪對衛南漪的信任,她知道沈吟雪會願意告訴衛南漪一些事。
本就是事實,沈素當然不敢否認。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在沈吟雪找她麻煩以前,躲在了衛南漪身後。
還沒等衛南漪說話,江蕊平幾乎捏碎了沈吟雪的手腕:“我在跟你說話!”
江蕊平當然是委屈的。
她聽到了,也聽明白了,沈吟雪這幾千年就是在把她當傻子哄。
江蕊平實在是太用力了。
沈吟雪還沒有完全凝實,她捏得越來越緊,而後手掌從沈吟雪的手腕上穿了過去。
虛無縹緲,難以觸摸的感覺讓江蕊平慌了神,她的委屈和氣憤都消失不見,再次伸手的時候,她也隻敢小心翼翼搭著沈吟雪的手腕,她近乎討好地說:“等你活過來,我就將命跟你係在一起,你死我死,你就不用擔心你死後,我會禍亂人間了。”
她應當是難過了。
沈吟雪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個小姑娘擺上一道,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跟江蕊平袒露自己的心聲,一直以來她都將她自己藏得很好。
“平平,我不是那個意思。”
該怎麼說呢,其實她從來都不介懷江蕊平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隻是覺得自己命短,無福消受美人恩。
巫良羽將江蕊平煉製成殺人兵器,她還能去怨恨巫良羽,將罪責都推到巫良羽身上,可江蕊平為了她發瘋,為了她殺人,她隻能將罪責都背負在自己的身上,可她又不太能背得起那樣多的
殺戮。
如果江蕊平不愛她,江蕊平大可以有另一種人生。
更好更長久的人生。
沈吟雪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江蕊平已經撲進了她懷中,她整個人都在發顫:“姐姐,你彆不要我,我不需要彆人愛我,我隻需要你愛我。”
江蕊平不愛哭,在她看來那是弱者行徑。
可沈吟雪總有本事弄哭她。
沈吟雪還是沒搭腔,江蕊平便又惱了她,她的脾氣總是這樣的,來的太快。
江蕊平抬唇就咬上了沈吟雪的唇,牙齒用力一磨,那唇瓣就消散了,她就更氣了,一腔怒火沒有發泄之處的時候,沈吟雪終於是肯哄她了,她摁住了江蕊平的肩,慢慢將她從懷中扯了出來,語調很溫柔:“平平,我現在的身體還不完整。”
不過是訴說一句事實,江蕊平的眉眼耷拉了下來,她沮喪極了。
沈吟雪下意識要哄她,還沒開口,江蕊平猛地抬起頭,用力扯住了沈吟雪的衣襟,將她整張臉拽近了自己:“既然不是我一廂情願,那就請你疼我!”
?
江蕊平一句話讓沈素僵在了原地。
她跟關心著她們感情的衛南漪和盛清凝都不一樣,她本能地想歪了。
她現在是不是該帶著衛南漪走?可是沈吟雪現在還是靈魂,應該也不太行的吧?
沈素還在細細逐磨,沈吟雪已經抵在江蕊平唇邊,笑出了聲:“好。”
江蕊平是氣急了,結果最後隻有一句輕飄飄的好。
她氣呼呼地鬆開了沈吟雪,臉上的凝重半點沒減。
“平平當然沒有一廂情願,姐姐一直很喜歡平平,八歲時就很喜歡了。”
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就是很知道江蕊平喜歡聽什麼,隻要她肯說,江蕊平一瞬間就能好。
悅耳的聲音傳到了耳邊,江蕊平耷拉的眉眼揚了起來:“你說真的?你不想成婚生子了?”
其實,從未想過。
她那會兒隻是覺得嫁了人就能帶著江蕊平逃離地獄了,在那個年紀依附更為強大的力量朝著家裡施壓,而後帶走江蕊平才是危險最低的,她隻是沒想到江蕊平殺他們能那般輕易罷了。
話都挑破了,再往回收也沒意義了。
“嫁給平平好不好?”
江蕊平的臉一瞬間就紅了,她抬著眼眸,眼巴巴望著沈吟雪,眼睫輕輕顫動。
分明期待極了,卻還在故作凶狠:“你最好說的是真心話!”
她根本就藏不住事,沈吟雪笑了笑,她主動朝著江蕊平走近半邊,輕輕拽上她的手:“自是真心話,平平不是都偷聽到了嘛,我愛了平平很多年。”
“我沒有偷聽,我隻是沒有走遠!”
江蕊平不服氣地嘀咕著,人倒是往沈吟雪邊上靠了靠。
盛清凝剛剛跟著江蕊平走,是怕江蕊平出事。
現在跟著江蕊平回來,是怕江蕊平打沈吟雪。
唯獨沒想到兩句話而已,人就被哄好了。
她扶著額心:“師叔,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
盛清凝點了聲江蕊平,江蕊平終於是回過了神。
她到底是要麵子的,她掙開了沈吟雪的手,拉開了不到半步的距離,當做是自己還在生氣的一種表現。
沈吟雪睨了眼盛清凝,淡淡笑著:“清凝,我讓你勸銀越,你勸的如何了?”
盛清凝麵色一僵,訕笑一聲:“師父,真不是我沒努力,隻是我跟銀越說餘暮寒克她,她隻說什麼餘暮寒是她徒兒喜歡的男子,她跟餘暮寒沒有瓜葛,她都不承認對餘暮寒動心了,我該如何勸她變心呢。”
沈吟雪眉骨輕歎,依舊笑而不語。
盛清凝纏上去,抱住了沈吟雪的胳膊:“師父,不如你告訴我該怎麼辦啊?我是不是應該掐著銀越的脖子,逼著她承認了對餘暮寒有意,然後再勸她遠離餘暮寒?”
她向來黏人撒嬌樣樣精通。
沈吟雪輕輕拍上了她的手背,僅僅是笑著,什麼還沒說呢,江蕊平就上了前。
她一把扯開了盛清凝,瞪了眼盛清凝。
江蕊平這會兒不拉開距離了,她抱著沈吟雪的胳膊,占領了盛清凝剛剛抱過的領地。
江蕊平的容忍範圍真是有限極了,有限到隻容得下一個衛南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