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給養女沅書賜婚的消息,是翻過雍正三年的冬天,開了春才慢悠悠地傳到廢太子胤礽等人耳中的。
胤祜和弘曆對這個侄女\\姐姐都不甚熟悉,不過愛屋及烏,因著她是二哥\\二伯的女兒,兩人都在得知的第一時間表示了恭喜。
胤礽當時神色淡淡,並未表現出喜色或是旁的什麼情緒,不過車隊再前行,他一改從前純粹遊覽的作風,開始搜羅有當地特色、能給女孩兒做嫁妝的東西。
每到一個大城皆是如此,胤祜和弘曆看著,私下裡閒聊,都道為人父的愛女之心,雖未表露卻深沉至極。
胤祜是個細心的,將額娘給他整理的冊子反複翻看,到一地之前便會著人專門打探,如此便也不需要臨時打聽,省時省心省力。
弘曆在這樣的事上,並不摻和,不過跟在叔伯身旁看著他們忙活,頗恣意道:“大清兵強馬壯、國富民強,蒙古既已稱臣,何須大清的格格遠嫁至蒙古?合該讓額駙隨格格們居於京中才是。”
還真是……相當有道理。
但是很快,胤礽便微微搖頭,繼續去看剛搜羅上來的玩意兒。
胤祜若有所思,試圖說明不能讓額駙長期滯留京中的理由:“滿蒙通婚,大清公主的額駙皆是蒙古王公,若長期留在京中,對各部的掌控肯定會降低,易生動亂。”
“而且……建公主府也要錢吧?”不像嫁到蒙古去,許多開銷全都蒙古那邊承擔。
胤祜說出來,也覺得這個話有些不夠大氣,連忙笑笑,道:“其實女兒家嫁到何處無妨,最重要的是教養好,能立起來,在哪兒都不吃虧。”
弘曆右手拿著扇子,一下一下敲擊左手掌心,良久方才道:“若是我寵愛的女兒,我是不舍得她遠嫁蒙古,長久不得見的。”
胤礽聽著兩人的話,漸漸出神,眼底浮現幾分愧疚之色。
他們一行人,走到黔州省,胤礽才精挑細選出一車東西,原本準備到州府後停留幾日,再尋摸一番便派人將東西送回到京中,卻不想一進黔州地界,便見到官兵和當地其他民族百姓的對峙場景。
他們這一行人,車隊人馬眾多,十分顯眼,不管是官兵還是那些苗人打扮的百姓,全都警惕地看著他們,顯然他們有任何妄動,都會造成各大的武力衝突。
他們要想去州府,必定要走被擋住的這條路,否則便要原路返回,繞一條更遠的路。
護衛自然到官兵那頭溝通,不多時便一臉嚴肅地回來,稟報道:“老爺、少爺,他們要一一核實身份才能通過。”
尋常入城,也有審查,不過他們隻要拿出在京中開具的路引便可通過,然這一次,瞧這情況便是不可能隻靠路引。
為了方便低調遊學,他們是有做掩飾的身份的,然而那護衛又說,不止要一個人一個人的盤查,馬車上也都要檢查。
弘曆皺眉,胤祜也看向二哥,“可要用腰牌通過?”
胤礽沒立即回答,反而透過馬車窗看向那群神情憤怒的苗民和氣勢囂張倨傲的官兵們,道:“弘曆,若想民心所向,需得剛柔並濟,你可知如何造勢?”
弘曆瞧著馬車外的兩方人,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道:“二伯,弘曆下去問詢一二。”
“教護衛保護好你。”
胤祜尋常時候大多跟弘曆同進同出,然聽了他們方才的話,卻是坐在馬車上一動未動,隻將車窗又打開些,好方便觀看。
弘曆一身華服,氣度非凡,在護衛們的守衛下走到那百來人的官兵前,並未直接自報身份,反而喝問道:“因何械鬥?”
官兵中的兵長瞧他氣勢,不敢輕視,頗有幾分忌諱地反問:“你是何人?我等乃是奉總督大人之令,進剿不服管教的苗民,若妨礙官兵辦事,總督大人定要拿你是問。”
西南各省少數民族眾多,因山地頗多,十分閉塞落後,而且習俗固弊,又有野蠻的土司製度,視朝廷法製於無物,朝廷視其為一大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清所涉之地皆屬天子,百姓也都是天子的臣民,然西南大小土司卻如同土皇帝一般,占有天子的山林土地等資源,驅使天子的臣民如同奴隸一般,可任意處置,買賣、打殺、取樂、酷刑、生祭……
甚至搶奪財產,連稅收都能自行製定,還有私軍,常常與官府有衝突。
雍正自登基以來,西南官員屢屢上折請求整治,最終於今年下令,廢除土司製度,強製推行改土歸流。
那兵長口中的總督,乃是雲貴總督西林覺羅·鄂爾泰,在他們到達之前已經下令進剿苗民,想必這一波人,便是小股抵抗勢力。
他們到時,應該是衝突剛起,還沒打起來。
弘曆這才瞥了一眼身邊的護衛,護衛立即拿出一個腰牌,喝道:“四皇子遊學至此,爾等還不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