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心疼歸心疼,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太子妃是應該大度,但也絕不能失了太子妃的威嚴,那鄭家的罪女如今就算被接近宮中也隻是一屆奴婢。如今那奴婢都在後宮中呼風喚雨了,若您不處置她,以後東宮之中威嚴何在?”
見元雅容不語,素嬤嬤說到激動處便在她麵前跪了下來。這會兒元雅容臉上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趕緊起了身來就要去扶她:“嬤嬤莫要如此!”
“老奴知道太子妃心中苦,隻是您若是記者您隻是太子妃,莫要去想那些兒女情長之事,時候一久便不會覺得苦了。”素嬤嬤撐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苦口婆心的道,“殿下終究是太子。”
元雅容神色微暗,是的,殿下終究是太子,而非她一個人的夫婿。
若是一般女子在夫家受了這樣大的委屈,硬氣一點的大可以合離回娘家。
但是她不可以,元家整個家族未來的興盛都要靠她在東宮之中支撐維係。
日影偏斜,東宮營地這邊的太子院中,大片的空地上依次整齊的擺放著草靶。
李恒著著白色銀甲騎裝,站在離靶子最遠的地方,手裡握著弓箭瞄準著靶心,將弓弦拉滿繃得極緊,拉著弦的手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來。
他卻絲毫沒有什麼感覺,隻是抿著唇盯著那個靶心,然後驟然脫手。
箭離弦而出,如雷雨一般掃向靶子,瞬間正中靶心。
李恒看著那隻正中紅心,箭尾羽毛還在顫抖著的箭矢,仿佛脫力一般,手一鬆弓箭便掉在了地上。
時隔這麼多天,他一直在練。如今雖已比從前好了很多,但是就是這個程度要想贏過李燃,還是幾乎不可能。
每年圍獵,比誰獵到的獵物最多隻是其中一項比試,按照慣例,等到下午暮色將至之時,還有皇子和世家子弟之間的比武。
那些世家臣子自然是不敢傷及儲君和皇子的,主要是和李然之間的較量。
院中侍候的內侍不多,依次排開站在牆角邊,低著頭不聞不問不看。
然而就在這時候,從身後營帳中走出一個打扮素雅的女子,手裡端
著茶水走近過來,輕輕喚了一聲:“殿下!”
李恒轉過身的時候看見那一抹青碧色身影,以為是太子妃來了,眼睛裡一瞬就帶了笑,然而轉身站定的時候,看到是鄭阿芙,眼角的笑瞬間就凝固住了。
鄭阿芙卻是端著茶水亭亭嫋嫋的走了過來,將茶水放在一邊的石桌上,白皙好看的手端起一盞茶,唇角含著清淺的笑,恭敬的遞給了李恒,輕聲細語道:“殿下練了這樣久,也該歇一歇了,要記得鬆弛有度,勞逸結合。奴婢從前在家中之時,父親就是這般告誡哥哥的。”
她動作間如若柳扶風,將一邊侍奉的蘇泰看得眉心直跳,心底深深歎息。
李恒接過了茶水,看著她微微蹙眉:“這身衣裳不適合你,下次莫要再穿了。”
鄭阿芙一僵,就瞧見李恒已經端起了那碗茶水,一飲而儘了。
她用力的捏緊了手裡的帕子,視線死死地盯著那個被李恒拿在手裡的茶盞。
裡麵沒有藥。
裝藥的瓷瓶此刻還在她的袖袋裡,鄭阿芙此刻恨死李燃和李恒的心都有了。
李燃給她的是一包香片,而這樣的東西除了在晚間的時候,單獨伺候在太子身邊的時才能用,旁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
這樣一來幾乎擋住了她大半的機會,李恒雖將她帶在身側,但是根本不會在室內的時候單獨留,她在身側伺候。
所以在東宮之中這樣久,她才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但是這次不同,這次是在宮外了,沒有東宮那樣森嚴的規矩,倒是容易得手很多了。
等著吧,鄭阿芙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之色。
*
中午用過午膳,江嚶嚶靠在軟枕上不想動彈,在外麵用的膳當然比不上府邸裡的,但是味道倒也不錯。
她盤著腿坐在軟榻上,有些後悔,這次沒帶些話本子出來。
李燃還有些事,一邊將手腕的扣帶係緊,一邊叮囑著她莫要亂跑。
江嚶嚶撐著下頜看著他,一邊敷衍的點著頭。
李燃看著她這副樣子,果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便讓人把烏暨叫了進來。
烏暨腰間配著短刀,龐大的身軀有些佝僂著,十分小心翼翼地站在殿下身側。
“烏暨暫且就留在你身邊,若有何事,隻管使喚他便是。”李燃聲音清冷,警告的看了一眼烏暨。
烏暨知道殿下意思,這是在說,若是再被皇子妃支開,以後就不用在來了。
一時間恭敬的將腦袋低得更低了些,十分卑微的模樣。
江嚶嚶漆黑杏眼戲謔的看著烏暨,饒有興致的抬了抬下頜,勉為其難的輕唔一聲:“好吧。”
李燃這才放心,大步出去了。
屋中一瞬間便寂靜了下來,江嚶嚶撐著下頜看著烏暨,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心下了然,這是派過來盯著自己的。
她斟酌著,這回要如何開口。
然而烏暨看著眼前的少女就像看見魔鬼一般,已經率先警惕了起來。
“烏暨啊,與本妃說說,在北地的時候都遇到些什麼事了?”江嚶嚶靠在軟枕上,笑眯眯的看著他。
營帳外枯草叢生,碎石遍地。高大的冬青樹遮蔽天空,不遠處的山巔上種著幾棵鬆樹。
過了午,天空突然就陰蔽了起來,又厚又重的烏雲遮蓋了原本的暖陽,旨在縫隙中泄露那麼一絲絲的光亮。
山嶺間的風有些大,吹得冬青樹的樹葉簌簌作響,帶來了一些絲絲入骨壓抑的森寒之氣。
在蔭蔽遮天的樹下靜立著一道蒼勁的身影,紫色的蟒袍在風中鼓起,顯得有些身影有些單薄。
李燃著著一身鴉青色騎袍,身姿筆挺頎長。他看到樹下的熟悉的身影,一時間眉心微斂,腳步加快了幾分,向他走了去。
“天色寒涼,老師怎麼獨自來此。即便是有何事,差人來說一聲便是。”
樹下的身影轉過身來,鬢間有些霜色,被時間雕琢的麵容帶著細紋,有些蒼老,卻帶著溫和慈祥。見到李燃來了,周慎上前兩步,欲要行禮,被李燃攔住了。
風拂過兩人身邊,帶著涼意。林間光影有些斑駁,周慎有些褶皺的眼角極力的張大,仔細看著麵前眉眼沉著帶著關切的二殿下,語氣微沉歎息一聲道:“前些日子,苦了二殿下了。”
說的是之前帶人去北地賑災一事,誰都知道那是棘手的爛攤子,但是李燃去了,且處理的很好。隻是這其中的艱辛,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外人能瞧見的隻有他,磨礪得更為眉眼,還有陛下那些豐厚的賞賜。
李燃似是不明白,聲音清潤低磁:“老師何出此言?”
太傅往前走了兩步,整個人便被攏進了樹的陰影下,他搖了搖頭,老邁的眸子看著李燃聲音也有些低沉道:“殿下可知,老臣今日叫殿下來此,是為何事?”
李燃漆黑眸色瞬間一凝,看著太傅的時候便多了幾分揣測審視,他漆眸幽深看得仔細,聲音卻不動聲色:“學生不知,還請老師明言。”
太傅歎息一聲,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卻還是看向他,道:“殿下這些日子,可有去看望過太子?”
李燃背脊挺直,看著太傅,微微扯了扯唇角:“未曾。”
“太子這些日子有些難處,已有好些天難以成眠。”
周慎看著眼前的二殿下,鬢間的白霜顯得更重了幾分,他歎息一聲說著好話,企圖能喚起一些兄弟情誼,卻壓根不知道這些天太子的焦頭爛額就是眼前這人搞出來的。
李燃站在原地,視線漆黑深沉有些靜默的看著他。
周慎卻站在原地,深深的看著他,似是知道自己要說之事對眼前人來說是不太可能隻是,但是還是後退了一步,老邁的身軀微微躬著,抬著手交疊著拱手極為鄭重的向麵前二殿下行了個大禮,沉聲道:“老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請殿下成全。”
李燃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凝眸沉寂著抬手將人扶起,聲音清淡:“老師有何事,直說便是。”
周慎抬起老邁滄桑的眼望向他,終於沉聲道:“圍獵或是比試,老臣希望殿下遇上太子,能示弱三分,退讓著些。”
一時間天地寂靜,隻能聽到冷風拂過枝頭樹梢帶起的沙沙聲。
李燃沒有動,凝眸看了他半晌,唇角動了動,輕輕的啊了一聲,似乎是了然的模樣。
卻不等他說什麼,身後便傳來一陣清脆肆意的笑聲,宛若銀鈴一般在這片寂靜中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太傅方才與我夫君,是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