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川這時候扭頭回來看著林長懷和趙平安。
他甚至還朝著林長懷還有趙平安笑了一下。
然後,衛明川才開口說：“大伯，支書，你們放心,我有分寸也記得自己的身份，我是軍人,我不會乾出殺人放火的事兒,不過他們在背後使壞攛掇害念茵還有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他要是冷著臉還好,這麼一笑，冷不丁讓林長懷心裡麵‘咯噔’一下，就覺得不好。
都這個時候了，換成彆人都能氣的大口罵人,他卻偏偏不一樣，一句臟話也沒說，現在還能笑的出來，彆不是被氣瘋了吧。
林長懷知道有那種人。
他們表麵看很正常,但是瘋起來什麼事兒都能乾出來。
林長懷再一看此刻還躺屍在地上不動彈的四個人,越看越覺得他們像是沒氣了。
林長懷頓時覺得頭暈眼花，整個人輕飄飄的站不住。
他一把扶住邊上的桌子，可依舊感覺渾身像是浮在水中,在打飄。
林長懷戰戰兢兢道：“明……明川啊，你……你把他們給……給咋了？你……你不會真把他們給……殺了吧？”
邊上的趙平安也跟著咽了口口水,同樣心驚膽戰。
這要是真出了人命官司，誰都落不著好。
衛明川搖頭,“沒有。”
“那他們這是？”林長懷心有餘悸，趕忙問道。
衛明川就說：“暈過去了，過會兒就能醒。”
林長懷大大鬆了口氣，“隻要人沒事兒就好,隻要人沒事兒就好……”
他其實明白衛明川心裡麵的苦還有恨。
就這種事兒，無論攤到誰的頭上，誰都會恨，誰都會生氣，誰都會動手打人。
他也覺得衛家人也好，董翠平也好，他們都可惡，都不是好東西，可已經這樣了，總不能再因為他們害了他自己。
不過林長懷也明白不讓衛明川出一口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原本想著隻要衛明川不把董翠平他們打死打殘，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他也沒想到衛明川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一下子把四個人都搞暈過去，他還差點以為他殺人了，嚇個半死。
林長懷太懂得人一旦脾氣上來了，頭腦發熱的情況下是真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等到清醒了後悔，到時候就晚了。
衛明川雖然說話看上去冷靜，但他在笑啊，哪有人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的。
林長懷還是止不住心肝發顫。
林長懷實在忍不住對著衛明川絮叨說：“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他們害了你，你打人出氣也是應該的，可你要知道人有時候火上來了，想控製是控製不住的，一不小心就能出格，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就算你說自己有分寸，那萬一呢，對吧。”
“這些事兒吧……”林長懷歎了提口氣，“明川啊，我說句不好聽的，都已經這樣了，大伯也隻能勸你想開點，你也彆太放心上了，你是軍人，做事情有製約，彆為了這些事兒害了你自己的前途，考上軍校不容易，當兵留在部隊也不容易，你好好想想你身上的那身軍裝，想想你這些年受過的傷，流過的血……”
趙平安雖然沒有林長懷和衛明川的那一層親戚關係，但也是看著衛明川長大的，也不忍心。
他和林長懷一樣擔心衛明川年紀輕脾氣衝，聽不進去他們現在說的話，但他還是忍不住跟著開口道：“明川啊，你大伯說的是大實話，這種事情擱誰身上誰都能氣個半死，可那又能怎麼辦呢，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隻能向前看。”
“就是啊，”林長懷又接了起來，“你就是再生氣，你也要想想念茵她們母女兩個，你再生氣也要收著，畢竟你現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也有自己的家，你身上擔著他們，千萬千萬不能再做出過激的事情，啊！對吧，你再想，你為了他們這些人要是影響了你們自己，那才是不劃算。”
衛明川點點頭，“你們放心，我不會亂來。”
他當然不會再受這些人的影響。
可話音剛一落下，衛明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最角落裡麵的衛秋香身上。
繼衛明川打了衛明金和黃桂花後，他又找到了最後一個——
衛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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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秋香早在衛明川動手的時候就開始發抖。
或者說，早在聽到了衛明川不是她親哥，是董翠平偷來的消息後，趨利避害的本能就讓她一直在發抖。
她在害怕。
她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很清楚家裡麵是怎麼對待林念茵的，也很清楚自己曾經做過什麼樣的事情。
以往家裡麵的種種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在她的腦子裡麵飛過，越想，她就越覺得怕。
小時候，她也曾哭鬨設計過衛明川，但衛明川卻從來都沒有偏向過她。
她一直都知道衛明川不是一個心軟的人。
果不其然，先是爹媽倒黴，接著是衛明金和黃桂花被打，現在又要輪到她了。
衛明川還知道了之前他寄信回來的事情，也知道了衛明金他們說的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
他打了衛明金和黃桂花，更不可能放過她。
衛秋香抱著身子抖個不停，她甚至恨不得自己現在就能昏過去。
可越是這樣，她的腦子就越清醒。
她甚至還在想要是她真的昏過去了，衛明川會不會踩爆她的腦袋。
衛秋香拚命地瞪著眼睛看著衛明川，衛明川就那麼看著她，冷冷的，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和溫度。
衛秋香張嘴，她想說她錯了，她想說她再也不敢了，她還想喊大哥，她想求饒，她想說他們曾經還是兄妹，可她的嘴不聽使喚。
不止她的嘴不聽使喚，她全身的器官都不聽使喚。
衛秋香就看著衛明川一腳接著一腳往她這兒走，一步連著一步，一步一步地接近。
屋子裡麵安靜的落根針都能聽到，衛明川的腳步聲也不重，可就像是擂鼓一樣。
“咚、咚、咚、咚……”
一聲一聲往衛秋香的心口砸，踩著她心臟的節奏一塊兒跳動。
衛秋香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爆炸了。
她像是被拋棄在岸上乾涸的魚，張大嘴巴渴求水中的空氣。
終於，她承受不住的咽了口乾澀的唾沫，然後眼皮一番，成功地暈了過去。
衛明川就在衛秋香的麵前站定，垂眼看著她。
屋裡麵還睜著眼睛的幾個也緊盯著衛明川，就怕都這樣了，他還要動手。
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空氣好像忽然間變得粘稠，壓抑，就連呼吸都必須要張大嘴巴才行。
“明川？”
打破沉靜的依舊是林長懷。
衛明川皺著眉沒吭聲，像是在思考怎麼處理。
林念茵就是在這個時候抱著孩子走到的門口。
林念茵看了一圈屋裡麵的情況，垂下眼也跟著喊了一聲，“明川。”
衛明川瞬間抬頭，扭身走到門口輕聲問道：“等著急了。”
林念茵點頭說：“先回去吧。”
衛明川點頭，也懶得去衛明金他們房間找什麼了，攬住林念茵的肩膀看著林長懷和趙平安說：“大伯，支書，今天已經太麻煩你們了，還害得你們連晌午飯都沒法吃，先回去吃飯吧，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林長懷和趙平安終於跟著鬆了口氣。
隻要先不鬨了就好。
兩人跟著點頭，“回去回去，這就回去，你們先走吧，念茵還有孩子不能餓著，我們等下就走。”
衛明川看他們時不時擔憂地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幾個，知道他們是害怕他們真的被他打出什麼好歹，就走過去往衛明金的身上踢了兩腳。
衛明金頓時幽幽轉醒。
幾秒鐘後，他想起來昏過去之前的事情。
衛明金抬頭，正好對上衛明川冷酷無情的臉。
“啊啊啊啊……”
“娘啊，救命啊，衛明川殺人啦……”
衛明金瘋狂地叫了起來，踉蹌著往外爬，像是長牙五爪的螃蟹。
衛明川看了林長懷和趙平安一眼，“沒事。”
林長懷和趙平安頓時長舒一口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就先回去吧。”
說著，兩人一起抹了腦門上的汗，也不想管這家人待會兒還要怎麼鬨騰了。
衛明川讓他們先出去，等到人一走，他又把衛明金踹暈了。
“明川，你這……”林長懷和趙平安有些傻眼。
都弄醒了，咋還又給踹暈過去了呢。
衛明川沒吭聲，林念茵見狀就說：“大伯，支書，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們這麼久的時間，讓你們連飯都沒吃上，跟著餓肚子。”
兩人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擺手說道：“這有啥耽誤不耽誤的，本來我們當這個乾部就是為社員同誌們解決問題的。”
林念茵笑了笑，又說：“還是要謝謝的，現在已經有些晚了，要不然您二位就去我們家吃點吧？”
林長懷擺手，趙平安也跟著搖頭拒絕道：“我們就不去了，你們也才剛回來，哪能顧得及那麼多，我們就先回去了，衛家的事兒，你們想想到底要怎麼處置，到時候我們再商量。”
林念茵沒強求，她看了衛明川一眼，衛明川就說：“我下午就去找您二位。”
林長懷和趙平安點頭，然後兩人一起背著胳膊走了。
回去的路上，衛明川接過林念茵懷裡麵的孩子問道：“歡歡有沒有被嚇到？”
林念茵搖頭，“沒有，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下，我怕她癔症。”
衛明川點頭，“好。”
然後一路到家，也沒有再說過什麼。
鬨騰了這麼久，廚房裡麵的火早就沒了。
衛明川把孩子交給林念茵，自己去廚房看了看。
靠著餘溫，魚湯熬的差不多了，但米飯沒有熟，還夾生著。
衛明川又重新點火，一邊熱魚湯，一邊悶米飯。
等到魚湯重新燒開，他嘗了嘗味道，覺得正好後就連魚帶湯給林念茵盛了滿滿一碗，說：“你先吃著，不夠鍋裡麵還有。”
林念茵現在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加上也確實又累又餓，也沒有和衛明川客氣。
衛明川回廚房把剩下的魚湯盛出來一些，然後留了一點湯底燴了點青菜。
這時候，米飯也好了。
衛明川就盛了米飯，配青菜吃。
林念茵瞪他一眼，“不是讓你放了黃豆多熬點一起吃嗎，怎麼又弄兩樣菜。”
衛明川說：“你先吃，你吃完了剩下的我再吃。”
衛明川有時候倔得很，林念茵在這方麵根本就勸不動他。
他打定了主意撿林念茵吃剩下的，誰都說不動他。
不過好在家裡的飯和菜足夠，也餓不到衛明川。
吃了飯，衛明川又包攬了洗碗的事兒。
林念茵喂孩子，順便給她換尿布，清洗。
等到衛明川從廚房出來，又接著給孩子洗尿布，倒是一刻也沒有停歇。
等到衛明川把尿布放在外麵曬好，林念茵也剛好把孩子哄睡著，看著他背頂陽光手長腳長地走進來，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麼了？”衛明川找毛巾一邊擦手一邊疑惑地看著林念茵。
林念茵搖頭，托著下巴看著衛明川問道：“我們聊聊吧。”
衛明川點頭，走過來的同時還給林念茵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邊。
林念茵想了想就問道：“你的身份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董翠平今天來的太急了，她和衛明川都沒有真正溝通過他身份的問題就不得不對上董翠平。
雖然之前在衛家也聽到了一些，但都是零碎的信息。
不過這也讓林念茵得到了一個信息，衛明川的身份可能有問題，不然之前林長懷和趙平安問他怎麼處理董翠平他們的事情的時候，衛明川說他要想想。
林念茵當場就覺得不太對勁。
衛明川從來都不是這種不乾脆的性子。
那麼深厚的仇怨，怎麼可能再想想，隻怕恨不得立刻把這些披著人皮的惡鬼給處理了，撇乾淨關係才是。
可他居然說要好好想想，顯然其中有問題。
不是他自己的，那就是身世本身了。
再一結合衛明川之前說的他親生父母是軍人，以及現在這個特殊的時代，不得不讓林念茵有所懷疑。
衛明川點頭，“是有些問題。你知道季州同和岑舒窈嗎？”他低聲道。
林念茵瞬間瞪眼看著衛明川，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衛明川點頭，唇角這時候抿起，心情有些不是很好。
衛明川點頭道：“是。”
林念茵眨眨眼，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兩個人，她上輩子和衛明川一起在部隊生活了大半輩子，對於那些早期的老革命家都很清楚。
更彆說這兩人的身份更不一般，就是普通人都聽過他們的名字。
兩人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後一起留學，回來後投身革命，一個在前線衝鋒，一個在後方當醫生，很多人提起他們都說是革命夫妻，神仙眷侶。
哪怕後來被下|放改造，也一直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重生回來前，她還看過以兩人為原型改編的電視劇。
林念茵現在都還記得當時電視劇裡也有他們曾經因為戰亂而丟失孩子的劇情，那時候她也因為囡囡的身體問題感同身受，看一次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