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約翰乾員(1 / 2)

第五百一十四章

薩皮爾·雷切爾, 曾經有過獲得因納得立市政廳合同工聘用的機會。

兩年前的冬日慶典,他帶著大哥喬伊、在嫂子麗莎及一位牧師的陪同下前往因納得立求助;在李·吉恩主教及亡靈們的幫助下擺脫吸血鬼的詛咒後,因納得立市政廳曾派人對他們一家三口進行過慰問, 也讓雷切爾兄弟有機會了解到因納得立的募工政策。

雷切爾兄弟曾有過短暫的心動, 但在猶豫之後, 仍然選擇了返回摩西港……合同工這份工作在當時的兄弟倆看來,太過於折騰人了。

所謂的合同工,就是什麼活兒都得乾的臨時工種, 工作範圍包括且不限於為市民修建垃圾場、修廁所、義務為居民修補房屋乃至掏臭水溝、道路擁堵時維持秩序等等;除此之外,合同工還會被調到鄉下去輔助農民春耕、開荒,維修鄉間道路水渠、播種收割運糧食, 什麼活兒都得乾……

即使合同工有著堪稱完整的衣食住行全套福利補貼, 其中滿足工作年限條件後包分配住房的政策更是十分吸引人,但雷切爾兄弟仍然對其望而生畏——在當著酒保的弟弟薩皮爾和有會記證書的哥哥喬伊看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願意接受這種沉重繁複、全年無休的工作。

這種想法,在雷切爾兄弟返回摩西港小半年後便發生了轉變。

紐因鎮傳過來的因納得立周報上,連編累牘地公布了因納得立市政廳頒布的新政令以及人事變動;並特意列出了一份在工作期間表現優秀、按規定轉正提升為市政廳文員乾員的合同工名單,公開對這批“先進工作者”進行表揚讚譽……

薩皮爾看到這份報道的時候人都傻了——他隻知道合同工有機會轉正為公營單位的工人,壓根不知道合同工居然也有機會進市政廳!

那之後又過了幾個月, 亡靈大軍打下了阿德勒領、推翻了伊齊基爾伯爵。

因納得立當期周報上隻簡單提了幾句前方捷報,其它的版麵全用來表揚自家的優秀工作者;不僅提到新一批合同工通過文化課考核、轉入市政廳正式編製;還專門用了個單獨的版麵來講解這批通過考核的合同工將接受進一步的深化教育、即將投入基層參與工作實踐……

薩皮爾至今還記得那張周報上對“基層工作實踐”的解釋——其實就是讓從合同工裡麵走出來的優秀者到鄉鎮上去擔任官職!

從鄉下的村長到鎮上的治安官、事務官、司務官……這些從合同工裡脫穎而出的優秀人才都有機會就職。

苦哈哈地幫市民修廁所的合同工居然能有這麼驚人的發展前景,這是薩皮爾萬萬沒有想到的,就連他那個向來聰明過人的大哥喬伊都完全沒法想象世界上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兄弟倆不止一次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奈何後悔也沒什麼用, 如今的因納得立, 已經不像兩年前那樣敞開來對外招收合同工了。

奧狄斯家轉戰羅塞王國、富庶的摩西港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被折騰成如今這副淒涼慘狀, 雷切爾兄弟更是心頭悔恨……當初他們兩個中任意一個留在了因納得立,一家人也不至於連食物都弄不到——合同工的薪水並不高,可福利是真的好,發下來的糧油補貼養活一家人綽綽有餘!

時隔兩年,同樣的機會再次落到頭上,這一回連酒保工作都已經丟掉的薩皮爾完全不敢懈怠,跟著維奧船運的隊伍返回碼頭,便賣力地表現起來。

咬牙跟著卸下來小半船艙的貨,水手長看出這小夥子已經精疲力儘,便叫他從船上下來,跟著出車去賣貨。

薩皮爾手腳發軟地走到裝好貨的三輪車旁邊,水手長又遞了個喇叭、遞了疊廣告傳單過來:“你是本地人吧?回頭你來叫賣,不會害羞到不敢出聲吧?”

“不會,我以前是做酒保的。”薩皮爾趕緊拍胸脯,“我念過四年的私人教室,做酒保時也順帶幫酒吧管著賬務。”

“可以,那你好好表現。”水手長一樂,轉頭對帶這批貨的乾員道,“約翰乾員,這小子就交給你帶了。”

乾員約翰看了眼薩皮爾單薄的身材,也沒問這個沒穿工作服的“關係戶”是誰加塞進來的,點頭道:“行,走吧。”

十二輛滿載食品的三輪車為一隊,每個車隊安排了一名乾員負責帶隊;約翰乾員講話時帶有明顯的因納得立口音,但卻似乎對摩西港非常熟悉,熟門熟路地騎著第一輛車帶頭、鑽進了港口區的平民街區水手巷。

車隊抵達水手巷噴水池附近的廣場上,約翰乾員回頭看了眼小跑跟著車的薩皮爾,薩皮爾便機靈地拿起喇叭,大聲地照著宣傳廣告大聲叫賣……

水手巷的麵包店、米糧店、乃至菜蔬店水果店都已經有大半關門,仍在堅持開門的幾家貨架上空空蕩蕩,標簽上的價格更是高得驚人;幾銅幣一份的食品廣告喊話聲經過喇叭傳出,不知多少住戶忙不迭開門推窗、衝外張望……

很快,三輪車隊便被蜂擁而至的居民圍了瓷實。

大城市的居民多少得講究點兒體麵,再加上車隊旁邊圍著十幾個壯小夥兒維持秩序,倒沒弄出難堪的哄搶場麵來,約翰乾員嗬斥了幾聲後,居民們勉強排出了亂糟糟的隊形。

但餓狠了的居民顯然也做不到像平時那般矜持,守在三輪車邊幫忙記賬收錢的薩皮爾,親眼看到有搶購到土豆泥的婦人才剛擠出人群,便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著土豆泥往自己嘴裡、和等在人群外的孩子嘴裡填。

原本隻一心想著賣力表現、最好能獲得當初錯過的好工作的薩皮爾,心裡忽然好一陣難受。

水手巷是港口區最熱鬨的街區,僅次於隔壁街區吉利大街;住在這一帶的人家將房間租給外地人住,有著讓人眼紅的額外收入,在摩西港的市民中並不算窘迫。

但就是這樣的水手巷居民……也寥落到連土豆泥都得爭搶的地步。

他自己家也是一樣,他拿著酒保的收入,他大哥有著會記證書,他們家什麼時候落魄到不得不去找母親那邊的遠親借糧食度日的窘境過?

他們兄弟的母親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如果她知道他們兄弟落拓到這個地步,真不知道要多生氣。

“可我們什麼都沒做錯,我們兄弟……麗莎大嫂,和麗莎家的家人……我們都並沒有做出什麼錯事。”

這一個多月來城中的食品價格高到嚇人,以往能買到一整袋黑麵包的錢如今隻能買到一兩片、甚至買不到,大部分市民為了讓全家人活下來,不得不忍痛將積蓄耗儘。

好容易排到位置的老婦人,攥著僅剩的一小把銅幣,在便宜的玉米餅和更便宜的掛麵之間躊躇不決;在連串的催促聲中,老婦人選擇了自認為最劃算的一種、咬牙付出手心裡捏得都是汗水的錢幣,落到薩皮爾的手上,像是鐵塊一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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