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微被江秋漁的這個要求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為何忽然想看自己哭?
林驚微順著江秋漁的視線,瞥見了鳳桉帶淚的一張俏臉,那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是見師妹哭的極為哀傷,所以想讓自己也哭上一哭嗎?
可林驚微生性淡漠,情緒起伏向來不大,就連身受重傷的時候都未曾掉眼淚,更彆說是這種場景了。
她若是真的哭出來,那才不正常。
但江秋漁偏偏惡趣味作祟,非得讓女主在大庭廣眾之下落淚。
她回憶起自己同林驚微相處的這一個多月,似乎從未見過這人落淚,隻有偶爾受不了時,林驚微那雙漂亮冷清的眼,才會泛起一圈薄薄的紅,像融化在一汪清泉裡的胭脂,透著難耐的媚色。
隻是眼眶微紅,尚且如此,若是真的淚盈於睫,又該是哪般風光?
江秋漁承認自己就是單純想看女主哭,她用金絲縷勾住林驚微的手腕,繼續傳音:“你師妹的性命就在你手中,哭不哭全在你。”
林驚微明白了,若是她不哭,江秋漁很可能會用金絲縷勒斷鳳桉的脖子。
絲毫不知危險逼近的小師妹正委屈地同師叔訴苦,就連三師弟也是一臉愁緒,林驚微思索片刻,“好。”
江秋漁驚了,她壓根沒想到林驚微會妥協,這人真的會掉眼淚嗎?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林驚微並起二指,橫在眼前,指尖縈繞著洶湧凜冽的劍氣。
江秋漁驚得差點兒從寶座上站起來,她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另一隻手拽著金絲縷,用力拉住林驚微的手腕,冷聲道:“你想乾什麼?”
這人怕不是瘋了吧?
林驚微不明所以,老老實實地道:“我不會流淚,便隻能以血做淚了。”
所以她就要劃傷自己的眼睛?!
江秋漁在心裡對係統感慨道:“我以為我已經夠狠了,沒想到女主還要更狠一些。”
“怪不得人家能做女主,而我隻是個炮灰。”
係統:【……】
【這不是你逼她這麼做的嗎!】
動不動就拿人家師妹的性命威脅她,林驚微除了聽她的話,還能怎麼做?
江秋漁想了想,“我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嗎?”
“她要是願意跟我撒撒嬌,我也不是不能放過她。”
係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它分不清究竟是女主撒嬌更恐怖,還是宿主說她不是個壞人更離譜。
說這話之前,她能不能回想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係統默默吐槽宿主的惡劣行徑,伏岐殿內的氣氛卻因林驚微的那一個動作而發生了變化。
鳳桉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看著林驚微,“師姐,你這是做什麼?”
方才縈繞在師姐身側的,是浮月流光的劍氣吧?
鳳桉不安地看了一眼高座上的魔尊,這人懶懶地靠在寶座上,一雙狐狸眼裡霧氣蒙蒙,似乎已經倦了。
師姐為何要當著魔尊的麵釋放劍氣?
萬一魔尊誤會了師姐的舉動,以為她想趁機偷襲怎麼辦?
等等,師姐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
鳳桉心跳劇增,差點兒要昏厥過去,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林驚微,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她想,若是師姐真的想趁此機會偷襲,那麼她就算拚了這條命也得催動陣法,將師姐送走!
傅長琉也有些錯愕,方才他不如鳳桉那般激動,自然也沒錯過林驚微前後的神色變化。
大師姐不是這般魯莽愚蠢之人。
莫不是魔尊威脅了師姐?
是了,師叔一心想救他們離開,魔尊明知道師叔的意思,卻將他們都帶到這兒來,擺明了不願意輕易放人。
眼下正是談判的關鍵時刻,氣氛緊張沉悶,若是師姐在這時偷襲魔尊,那麼他們就成了理虧的一方,想離開魔宮就更難了。
師姐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可她還是當著眾人的麵釋放了劍氣,隻可能是魔尊威脅了她!
魔尊就是故意想讓他們理虧,借此提出更多不合理的要求!
真是狡猾的魔族!
傅長琉思來想去,魔尊能拿來威脅大師姐的,似乎也隻有他和鳳桉了。
他的神色越發愧疚失落,他們沒能把大師姐救出去就算了,還成了她的累贅,師姐幾番受辱,都是因為他和鳳桉。
原來這才是魔尊對他們的折磨!
不在身體上的痛苦,隻為誅心。
傅長琉原本穩固的境界似乎有了動蕩的趨勢,他的眉心隱約出現了一抹黑色的霧氣,那雙向來帶著風流笑意的眼眸中,紅光若隱若現。
這是心魔初生的征兆。
他陷入了對林驚微的愧疚和對自身愚蠢弱小的自責中,一時竟覺得自己佛墜入了無儘黑暗,周圍空蕩蕩的,聽不見一點兒回響。
眼前浮現出師姐被魔尊折辱欺淩的畫麵,傅長琉越是憤怒害怕,就越是催動了心魔的生長,他身上的魔氣也就越濃。
江秋漁對魔氣的出現極為敏感,她將視線落在傅長琉身上,若有所思。
“在原著裡,傅長琉生出心魔了嗎?”
係統:【沒有啊。】
傅長琉是女主的師弟,算是女主的家人,受到女主的庇護,他怎麼可能會生出心魔來?
江秋漁的目光掃過伏岐殿內的幾人,她們似乎並未發現傅長琉有了心魔,就連林驚微也隻是安靜地看著她,一語不發。
要不要提醒一下林驚微呢?
江秋漁認真思考把女主的小弟變成自己小弟的可行性。
係統:【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你在愛慕男主、欺辱女主這一點上亂改劇情也就算了,好歹最終走向沒有發生變化,可傅長琉不是一般的配角,他是女主的同門師弟。】
【傅長琉要是被你逼得入了魔,女主說不定現在就要提劍殺了你。】
江秋漁撐著額頭,語氣淡淡的:“她的體內還有我種下的傀儡情絲,她是殺不了我的。”
在傀儡情絲的影響下,林驚微就算恨她入骨,也沒法真的殺了她。
對此刻的林驚微來說,殺她比自殺還要痛苦百倍。
係統:【你一定要走虐戀情深的套路嗎???】
這是什麼變態的癖好?!
師弟被魔尊逼得入了魔,自己卻愛上了魔尊,始終無法對她拔劍相向,為自己和師弟報仇,這是什麼狗血苦情劇的走向?
江秋漁打了個哈欠,“我隻是提出了一種可能。”
係統壓根就不相信她的鬼話,在它看來,如果不是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宿主根本不會提出這種可能來試探它。
江秋漁興趣缺缺,正當係統以為自己已經贏了的時候,又聽見宿主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吧,那我隻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女主了。”
“可是心魔這種東西,生容易,滅卻很難。”
係統剛想說,你不是可以幫他化解心魔嗎,就見江秋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臉的無可奈何:“如果林驚微願意求一求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幫幫忙。”
係統:【???】
【所以你鋪墊這麼多,就是想讓女主求你?】
果然還是它太年輕!
真就信了宿主的鬼話!
明明已經被她用這樣的方法騙過好幾次了,可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它還是會上當受騙。
可惡!
江秋漁笑眯眯的,拆屋效應果然是真理,魯迅先生誠不欺我。
她在跟係統討價還價,水鏡那邊的氣氛卻異常緊張。
江芷桃見林驚微竟敢當著師尊的麵行此挑釁之舉,氣得猛一拍桌,把對麵的巫柳嚇了一跳。
“你們清河劍派未免也太狂妄了,說是好好商量,你們自己看,這是商量的意思嗎?”
巫柳臉色僵硬,頗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林驚微,心裡也想不明白,這位聰慧多智的師侄怎會如此魯莽。
她難道不知道,想要魔尊鬆口放人,態度一定得好嗎?
就連方才他被魔尊羞辱了,都不敢出口替自己辯解,就怕魔尊一個惱怒,對鳳桉等人痛下殺手。
可她卻在這個關頭,激怒魔尊,究竟是為何啊?
巫柳想不明白,紀長峖卻懂了林驚微的意思。
她約莫是受了魔尊的指使,亦或者是猜中了魔尊的心思,知道她不會傷害鳳桉等人,便乾脆當眾挑釁魔尊,惹魔尊生氣,以此達到留在魔宮的目的。
端看魔尊這時的反應便能窺見幾分端倪,傳聞她狂妄自大,喜怒無常,最受不得彆人的挑釁和質疑。
可從林驚微釋放劍氣到現在,她卻一直穩坐在寶座上,似乎不曾瞧見剛才那道淩厲的劍氣。
而林驚微也並無任何遭受痛苦的跡象,眉眼含霜,眸色清冷,站在魔尊的身側,似一株永開不敗的霜花。
紀長峖越發肯定,林驚微一定用某種方法,得到了魔尊的信任,讓魔尊甚至能容忍她在自己麵前放肆。
如此看來,幾日前遞回的那個消息,果然是真的!
紀長峖心中的思索更多。
雖說他不像徐采霽那樣中了魔尊的陰毒魔氣,但日後難免一戰,誰能料到將來會發生什麼呢?
為保萬一,他怕是也得討上一瓶仙女淚,未雨綢繆。
眾人心思各異,真正想救人的,恐怕隻有巫柳了。
江秋漁決定遂了林驚微的願,她在自己麵前演這一場戲,為的便是留在魔宮,可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林驚微走。
不過鳳桉和傅長琉倒是可以放了,這兩人留著也無用。
她總不能天天拿這兩人威脅林驚微,同一戲碼反複上演,她也是會膩的。
江秋漁打斷水鏡那頭江芷桃與巫柳的爭執,“多說無益,放人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們清河劍派總得交點兒贖金吧?”
巫柳一張臉青青白白,“這是自然。”
真是可恨!
分明是她派人將林驚微擄走,如今卻要他們低聲下氣地求和,這些魔族真是欺人太甚!
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巫柳將事先準備好的天材地寶拿出來,“魔尊若是肯放了他們,清河劍派必有重謝。”
江秋漁嘖嘖兩聲,“你們打發乞丐呢?”
這些東西放在外麵,自然是能引得眾人爭搶的寶貝,可問題是,她有整整一個洞府的寶物!
巫柳拿出來的這些東西,江秋漁壓根看不上眼。
巫柳咬咬牙,又從乾坤戒中拿出一瓶丹藥,“此丹乃百二山的掌門親手煉製,聽聞魔尊傷勢未愈,清河劍派特意向百二山求來獻給您。”
這東西還算有點誠意。
可惜江秋漁的傷是假的,她根本不需要療傷的東西。
不過戲還是要演的。
江秋漁敷衍地點了點頭,“還行。”
巫柳心中一喜,“那……”
“可惜本尊已經找到療傷的藥物了,這東西對本尊無用。”
她說著,眼神跟兩把小鉤子似的,在林驚微的身上流連。
林驚微身子微僵,心口處的牙印仿佛又疼了起來,遍布雪白肌膚的紅痕灼燒般地疼著,隨著江秋漁的視線,心口泛起一陣陣針紮的刺痛。
她的心跳仿佛自己不受控製了,江秋漁隻是看她一眼,她便繳械投降,心跳如雷,連身子都跟著軟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林驚微麵上鎮定,耳骨卻染上了胭脂般的緋紅,難不成是魚水之歡後殘留的影響嗎?
她分明不是重欲的人,為何會因為江秋漁的一個眼神,便浮想翩翩,情難自抑?
江秋漁瞥見林驚微紅透的耳垂,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她肯定在想一些不能過審的東西。”
係統:【??】
【你不要霞嗦啊。】
【女主是那樣的人嗎?】
你以為女主是你嗎?
江秋漁不以為然,遇上她之前的林驚微的確不是這樣的人,現在就不一定了。
隻可惜現在場合不對,她沒法同往常一樣,肆無忌憚地逗弄林驚微。
唉。
果然還是要趕緊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江秋漁看不上巫柳的這些東西,她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
“本尊聽說,清河劍派有一條極品靈脈,不如拿靈脈來換人,如何?”
巫柳臉上的表情都快呆滯了,就連紀長峖也是一臉的不解。
魔族修行,靠的是至陰至冷的魔氣,乃是集天地之陰穢邪惡,純淨靈氣對他們無用,魔尊要極品靈脈做什麼?
眾人壓根不覺得她是真的想要極品靈脈,這隻不過是她為難清河劍派的手段罷了。
巫柳差點學江芷桃砸桌子,饒是如此,他的臉色也很難看,“您說笑了,靈脈乃我清河劍派立派之根本,如何能隨意拿來換人?”
江秋漁在心中歎了口氣,係統這不是為難她麼,她該去哪裡尋一條極品靈脈呢?
清河劍派的拒絕在江秋漁的意料之中,她也根本沒想從清河劍派那裡得到極品靈脈,說到底,這不過是江秋漁的又一個計謀罷了。
利用的還是拆屋效應。
她先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把巫柳說的都快發火了,這才狀似遺憾地歎了口氣,“既如此,換個要求也行。”
“我要賀雲歧那老東西的十滴心頭血。”
林驚微眸光微閃,安靜地注視著江秋漁那張惑人的容顏,說這話時,她身後的尾巴都在不停地晃,顯然心情不錯。
除了林驚微之外,其餘人皆看不見江秋漁的尾巴,以及她頭頂那兩隻雪白的狐狸耳朵。
這仿佛獨屬於林驚微與江秋漁的秘密,天知地知,她二人知。
林驚微能從江秋漁的尾巴和耳朵裡,窺見她此刻真實的心情。
她並非有意為難,亦或者是不得不退讓,林驚微知道,江秋漁想要的並非極品靈脈,而是她師尊的十滴心頭血。
可她要師尊的血來做什麼?
魔族秘法眾多,眾人皆以為江秋漁是要拿賀雲歧的心頭血來對付賀雲歧。
巫柳又想拒絕,江秋漁臉色一變,眾人瞧不見她陰沉的表情,卻能看見驟然翻湧的魔氣。
一股陰冷如墨般的魔氣襲向傅長琉,這人本就心魔出生,正是混沌不安的時候,魔氣剛爬上他的脖頸,他就驟然臉色一變,從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麵色蒼白憔悴,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
“長琉!”
“三師兄!”
傅長琉趴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身上纏繞著一股黑霧,眼眸中紅光乍現。
巫柳再也不敢輕易拒絕魔尊了。
這人果然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
江秋漁:“巫長老怕不是想岔了,是你清河劍派求著本尊放人,而不是本尊央著你來贖人。”
賀雲歧那個狗東西,既然敢把徒弟送到魔宮來,就得被她薅羊毛,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