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情道(三)(2 / 2)

所以賀雲歧早就知道魔尊離開了魔宮,卻一直不曾將此事告知他,他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

徐書誠已然明白過來,魔尊是在故意引導他往這方麵想。

隻是他心裡雖然清楚,這興許是魔尊的陷阱,卻也不得不順著對方的話語思考下去。

賀雲歧為何不將此事告訴他們?

是其餘門派皆不知情,還是隻有他一人不知情?

江秋漁又歎了口氣,“本尊此次回魔宮,也發現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

“這偌大的魔宮,竟然還遭了賊。”

“徐樓主,你說好不好笑?”

江秋漁笑眯眯地看著他,徐書誠的嘴唇顫了顫,卻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好笑的是,這賊竟然還是本尊心心念念的付郎,本尊將他當做心儀之人,他卻處處惦記魔宮中的寶貝。”

至於惦記的究竟是何寶貝,就算江秋漁不說,徐書誠也能猜出來。

根據江秋漁的這一番話,徐書誠已然猜到了許多的東西。

賀雲歧這老東西,早在知道了魔尊不在魔宮之後,便暗中聯係紀長峖,紀長峖又偷偷聯係付星逸,妄想趁魔尊不在魔宮之時,尋找神器的下落。

他二人故意將此事隱瞞下來,怕不是想獨吞神器?

這段時日以來,徐書誠天天想的都是該如何從百二山奪得仙女淚,一時竟然疏忽了,被賀雲歧跟紀長峖耍得團團轉。

當初分明說好了平分,如今這兩人卻想獨吞,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江秋漁點到即止,她今日來,除了醫治徐采霽之外,便是想在徐書誠麵前給賀雲歧上眼藥,最好能引起六大門派之間的內訌,這樣一來才更方便實施她之後的計劃。

見徐書誠已然對賀雲歧產生了懷疑,江秋漁也不再多言,她站起身來,最後提醒了一句,“徐樓主,本尊特意安排南境魔君搶走仙女淚,你猜,此事賀掌門又是否知情?”

這句話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徐書誠臉上的肉重重地抖了抖,其他的倒也罷了,畢竟神器並未被賀雲歧跟紀長峖尋到,可那仙女淚,卻是確確實實被魔尊搶走了。

為了奪得仙女淚,南月樓弟子死傷無數,若賀雲歧真的提前便知曉此事,卻故意不告訴他,任由他與百二山鬥了個你死我活……

再聯想到賀雲歧讓付星逸偷偷去尋找神器一事,徐書誠如何還能猜不到,賀雲歧這老東西怕是早就有了私吞神器的心思,所以他故意讓他們鬥了個兩敗俱傷,自己則坐收漁翁之利!

徐書誠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弟子,心中便怒火翻湧,氣血上湧之下,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江秋漁似有若無地彎了彎唇角,即便徐書誠不相信她這一番話也無妨,隻要能在他心中留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總有一天,這顆種子會長成參天大樹。

“徐樓主。”江秋漁甩了甩衣袖,“本尊不遠千裡趕來,將此事告知於你,你是不是該回報點兒什麼?”

徐書誠的心裡正又驚又怒,猝不及防聽見這話,麵上不由得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回報?”

這魔頭已經搶走了仙女淚,還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江秋漁低眸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茶杯,“靈茶的味道還不錯。”

徐書誠:……

他扯了扯嘴角,“徐某馬上讓人準備,還請魔尊不要嫌棄。”

江秋漁收了幾罐靈茶,又拿了幾盒糕點,一同收在儲物戒中後,才美滋滋地出了南月樓的大門。

“我這女朋友做的不錯吧,出門還記得給她帶禮物。”

林驚微此時想必已到了突破的邊緣,江秋漁不能再耽誤時間,她還得趕回去為林驚微護陣。

她先出了城,隨後才祭出自己的飛行法寶,足尖一點,輕飄飄地落了上去。

係統:【……】

係統方才被她那句話給驚住了,此刻才回過神來。

它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江秋漁,這人究竟在得意什麼?!

【是挺好的,一分錢沒花。】

江秋漁不以為然,“我這叫勤儉節約,能白拿的東西,為什麼不拿?”

係統:【……】

好像有點道理。

江秋漁:“再說了,心意最重要,我能時刻記著她,這還不夠嗎?”

係統:【好好好,你最好了!】

它跟宿主爭辯這些乾什麼,純屬浪費時間。

江秋漁卻不依不饒,“你不理解我的行為,是因為你不懂愛情,你又沒談過戀愛。”

係統下意識地反駁道:【誰說我不懂?】

江秋漁挑了挑眉,“你們係統還可以談戀愛嗎?”

係統卻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雖然不懂,可是我看彆人談過。】

嘖。

江秋漁斂眸,“那這樣說來,你應該不止我一個宿主了?”

係統:【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奇我的事情?】

江秋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頭頂兩隻狐狸耳朵冒了出來,無意識地抖了抖,“這飛舟上就你和我,我不跟你說話,難不成還能跟鬼說話嗎?”

有道理。

係統原本不想回答這些問題,隻是它若不給出解釋,宿主難免會一直糾纏,它隻得道:【我隻綁定過你一個宿主,但我在挑選宿主的時候,見過許多生離死彆,愛而不得。】

江秋漁:“啊,原來如此。”

她晃了晃耳朵,雪白的毛發跟著飄了起來,隱約可見內裡粉嫩的皮肉,若是林驚微在,此刻必定要捏著她的耳朵尖,好好把玩一番。

可惜飛舟上隻有江秋漁一人,這般美景無人欣賞。

江秋漁問係統:“那你當初為什麼選中我?”

係統吸了一口冷氣,宿主今日莫不是受刺激了?

怎麼這般難纏?

江秋漁分析道:“你見過那麼多人,怎麼偏偏就選中我呢?”

“你應該知道,我很受女孩子的喜歡,我本身也隻喜歡女孩子,可你卻仍然選中我,讓我來扮演對男主愛而不得的角色。”

所以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十分不合理,江秋漁注定不可能完全跟著劇情走,逼她一個姬崽做直女,這可能嗎?

係統:【……】

【我當時以為,你精湛的演技可以彌補這一點不足。】

江秋漁笑得眉眼彎彎,“謝謝誇獎。”

證明她還是演的很不錯嘛,把對男主愛而不得的人設演到了極致。

係統啞然。

江秋漁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她操縱著飛舟趕回了枕元城,在上空俯視著底下的城池。

這些來來往往的魔物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混進來的叛徒,就連魔宮之中,也有不少這樣的魔物。

江秋漁回到魔宮的時候,林驚微正巧從入定中蘇醒,她呼出一口氣,站起身來,直直地望著頭頂的劫雲。

魔宮上空飄浮著一層厚厚的烏雲,隱隱有電光閃過,仿佛要將整座枕元城都摧毀似的。

氣氛比上一次還要壓抑,整個枕元城的魔物都警惕起來,實力稍差一些的躲在家裡一動不動,壓根不敢探頭出去察看。

有那修為高深的,猜想到約莫是又有人在枕元城內渡劫。

能弄出這樣大的陣仗來,除了魔宮中的那位清蘅君之外,似乎也沒有旁人了。

回想起上一次清蘅君在枕元城外渡劫,過後有魔物冒著膽子前去查看,發現城外樹林一片狼藉,殘留的劍意嚇得這些魔物俱是不敢靠近,直到許多日過去,仍然心有餘悸。

這一次,那位清蘅君又該是何修為了?

林驚微正準備飛身離開魔宮,便看見江秋漁推開青霜殿的大門,衝她盈盈一笑,江秋漁的背後是厚重壓抑的劫雲,這人卻無視了身後的所有威脅,堅定地朝她走來。

林驚微忽地眼眶一熱,她握緊手中的浮月流光,心裡越發堅定。

“阿漁。”

江秋漁衝她伸出手,“走吧。”

幸好趕上了。

林驚微這一次渡劫的動靜比上一次還要大,兩人遠離了枕元城之後,這才停了下來,降落在了地麵。

上一次江秋漁從頭到尾都隻在遠遠地看著,不管林驚微受了多重的傷,她始終坐在樹上,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林驚微。

這一回江秋漁卻握緊了林驚微的手,承諾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林驚微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手指從江秋漁的掌心裡掙脫開來,她抬手撫上了江秋漁的眼尾,“阿漁,你要相信我。”

相信她可以成功渡劫,相信她能保護好她。

江秋漁默然,她早該猜到的,以林驚微的性子,如何肯讓她幫她渡劫?

江秋漁退而求其次,“那我在一旁為你護陣。”

林驚微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柔軟的觸感,她用手捧著江秋漁的後頸,眉目格外溫柔動人,“乖阿漁,你且離遠一些。”

她受傷無妨,但她不想讓江秋漁也被雷劫攻擊。

林驚微的語氣低緩微啞,就跟哄不聽話的稚子一般,熱流直往江秋漁耳朵裡鑽。

江秋漁反手勾住她的後頸,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點兒獨屬於小狐狸的牙印,“仙君,那你可得保護好我啊。”

林驚微揉了揉她的眼尾,將那一塊皮膚揉得泛起了灼燒般的緋紅後,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

“嗯。”

江秋漁便退得遠遠的,如同上次一般,坐在高大的樹枝之間,用月流輝擺了一道防禦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遠處那道雪白的身影。

約莫是她看得太情意綿綿,係統牙酸的不行,忍不住吐槽道:【你不用這麼擔心,她是女主,注定是要飛升成神的,這麼一道小小的雷劫,根本攔不住她。】

江秋漁:“我知道啊。”

她背靠在樹上,垂在空中的一條腿晃來晃去,“我要是不表現得重視一點,能體現出我對她的深情不悔嗎?”

係統:【……】

好家夥,感情你又在演戲。

它還想說什麼,江秋漁打斷它,“行了,這麼緊張精彩的劇情,安靜地觀看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係統廢話太多,不想聽。

係統隻得閉上嘴巴,安靜地同江秋漁一起圍觀林驚微渡劫。

江秋漁的目光落在了林驚微的眉眼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依舊能清楚地看見,林驚微的神色有多堅定認真。

她比上一次更篤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為了心裡的那個目標,林驚微有了不懼任何艱險的魄力。

她一定會成功的。

江秋漁彎了彎唇角,目光裡多了幾分外人難以察覺的柔情。

這段時日林驚微又領悟了新的劍招,在麵對雷劫時更加從容不迫。

她受的傷比上一次更重,整個人像是被血水浸泡透了,就連臉上也多了一道細長的傷口,但林驚微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發生過改變,劍也始終穩穩地握在手心裡。

七七四十九道雷劫,越是到了後麵,劫雲就越厚重,漆黑如墨,仿佛就懸在頭頂,壓得人直不起腰。

林驚微揮舞著本命劍,鮮血流過劍身,隨著劍尖劃過的方向,血滴灑在了泥土之中。

等到最後一道雷劫即將落下時,林驚微連站立都有些困難了。

她氣喘籲籲,麵色白的嚇人,雙唇緊抿一語不發,眼裡卻有著燃燒的火焰。

遠處的江秋漁無聲地歎了口氣,“跟個倔強的小狗似的。”

寧願遍體鱗傷,也不想讓她出手相助。

最後一道劫雷終於落下,轟鳴聲震得江秋漁都有些難受了,那一瞬間迸發出的白光太過耀眼,江秋漁不得不眯了眯眼,等白光消散後,她才握著月流輝,毫不猶豫地朝林驚微飛了過去。

林驚微用劍撐著身子,指尖不斷有鮮血滑落,她渾身是傷,唯有一雙眼黑亮亮的,直勾勾地盯著江秋漁。

“阿漁。”

江秋漁的指尖撫過她臉側的傷口,指腹染上了溫熱的血,她對上林驚微的視線,輕聲應道:“嗯。”

林驚微舒了口氣,“我做到了。”

她不僅從合體期邁入了化神期,還一躍進入了化神中期,全靠前段時間的積累。

林驚微雖然受了重傷,內府中的靈力也幾近於無,可她的精神卻很亢奮,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神識更加強大靈敏了。

江秋漁拍了拍小狗腦袋,“我的驚微真厲害。”

林驚微抿了抿唇,“我……”

江秋漁抬手覆上她的雙眼,“先好好休息吧。”

她的嗓音裡帶著蠱惑的意味,林驚微原本還能強撐,此刻卻忍不住眼前一黑,陷入了昏睡之中。

江秋漁接住了她倒下來的身子,林驚微的腦袋枕在她的肩上,呼吸綿長平穩。

她的本命劍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江秋漁低頭看著沾了灰塵的浮月流光,腳尖勾起這把凶名在外的神劍,用金絲縷裹了,徑直抱著林驚微離開了此處。

林驚微昏睡了整整三日才蘇醒過來,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著乾淨的雪白裡衣,正規規矩矩地躺在青霜殿內的軟榻上,江秋漁不知所蹤。

林驚微用神識探了探,她跟江秋漁雙修過,彼此之間有著特殊的感應,幾乎沒費什麼力氣,林驚微便發現了江秋漁的身影。

這人正在書房內,不知在做什麼。

林驚微才剛發現江秋漁的所在,江秋漁便抬頭對上了她的視線,小狐狸衝虛空中莞爾一笑,分明是發現了林驚微的探查。

林驚微翻身下榻,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了淺淺的疤痕。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物,隨後徑直朝江秋漁的書房而去。

半路上,林驚微遇見了霜雪和未晴。

未晴沒說話,隻朝她點了點頭,林驚微也微微頷首,以作回應。

霜雪要活潑熱情一些,她一邊揉著自己的指尖,一邊衝林驚微道:“清蘅君,你去找尊上嗎?”

林驚微嗯了一聲,沒有解釋。

霜雪笑眯眯的,“那你可能得等一等了,尊上在忙呢。”

林驚微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霜雪知道這位清蘅君是尊上的心尖寵,對她並無多少惡意和防備,她主動解釋道:“方才尊上喚我與未晴前去,要了我二人的幾滴血,不知有何用處。”

林驚微聽見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阿漁要這兩人的血做什麼?

霜雪也不知道,她問林驚微,“清蘅君,你知道尊上是想做什麼嗎?”

林驚微搖了搖頭,“不知。”

霜雪還想說什麼,未晴拽了拽她的衣袖,“咱們該走了。”

霜雪隻好將沒能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衝林驚微笑嘻嘻地道:“清蘅君,咱們下次再聊。”

林驚微轉頭注視著兩人的背影,緊皺的眉頭始終不曾鬆開。

她的腦海裡似乎閃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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