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情絲?
在場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除了年輕一輩中有些弟子並不知情以外,大部分人都很清楚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林驚微竟然被魔尊種下了傀儡情絲?!
眾人的目光驚疑不定,在林驚微和江秋漁身上流連,自從江秋漁出現後,站在林驚微身側的魔尊便一聲不吭,仿佛失去性命的傀儡一般,眼神呆滯空洞。
眾人見狀,哪兒還有不清楚的?
傀儡情絲一事,除了江秋漁跟林驚微之外,就隻有賀雲歧與禾鶯知情。
賀雲歧本想當著大家的麵戳穿此事,以離間江秋漁跟林驚微的關係,卻不想江秋漁竟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魔尊此時分明應該極力遮掩此事,以徹底坐實林驚微入魔叛變一事,逼迫林驚微對正道修士拔劍相向才對。
這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她若真的如此,賀雲歧反倒有法子逼著林驚微對江秋漁心生恨意,他籌謀了這麼久,眼看著希望近在眼前,又怎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計劃被人破壞?
可魔尊卻偏偏不按常理行事,她為何不僅沒有利用林驚微,反倒更像是在替林驚微開脫?!
眼見事情的走向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賀雲歧的神色變得格外陰沉,老謀深算如他,一時也猜不到魔尊究竟想乾什麼。
難不成她的修為當真已經高深到無所畏懼了?
所以才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江秋漁哪管他是怎樣想的,她容不得自己的計劃出現一點差錯,林驚微不願意與她為敵,她便要將對方硬推到正道那一邊去!
這人但凡長了個腦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自江秋漁說出那句話後,眾人便議論紛紛,方才還絕望憤恨的桓和此時宛如抓住了救命繩索一般,為林驚微尋好了理由。
“師姐斷然不會做出此種離經叛道,背恩忘義之事,她是受了傀儡情絲的影響!”
“魔尊給師姐種下傀儡情絲,從一開始便想要利用她,各位道友,我師姐是無辜的!”
眾人聽見這話,心裡止不住地歎息,沒想到心性堅韌如清蘅君,最終還是受了傀儡情絲的影響。
林驚微修習無情劍道一事,知曉的人並不多,賀雲歧最是清楚此事,他原本以為有無情劍在,林驚微並不會受到傀儡情絲的影響,如今看來,怕是他從一開始就想岔了!
隻是如今的形勢對他有利,賀雲歧不會主動開口解釋這一點。
林驚微也沒想到江秋漁會這樣說,她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江秋漁,那一身鮮紅的嫁衣還是她親手替阿漁換上的。
林驚微總以為自己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即便阿漁恨她,她也能接受。
可直到此刻,林驚微才發現,她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鎮定自若,阿漁甚至不曾對她表露恨意,隻是神色稍顯冷淡罷了,她便已心如刀絞,幾乎不能呼吸。
阿漁要是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在騙她,會不會更恨她?
林驚微的身影晃了晃,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恐慌感。
江秋漁見賀雲歧這老狐狸並不開口說話,心裡嗤笑了一聲,手中一條金黃色緞帶時隱時現,她暗自蓄力《死遁後,女主為我入魔了》,牢記網址:m.1.,麵上卻冷淡萬分,眼底滿是嘲諷地看著賀雲歧,“賀掌門,此事你應當早已知情吧,又何必故作痛心?”
眾人的視線頓時落在了賀雲歧身上,賀掌門早在一開始便提醒大家,林驚微已入魔,難不成他當真早已知曉,林驚微是因傀儡情絲而入魔的?
賀雲歧對上江秋漁的視線,他長歎一聲,“此事賀某本不欲多言,隻因驚微是我最為看重的徒弟,是賀某不曾保護好她。”
這老東西,慣會裝可憐賣慘。
江秋漁的狐狸眼裡泛出了冷意,她任由賀雲歧發揮,並不曾打斷他。
賀雲歧歎息完,又轉頭去看林驚微,“驚微,你是不是還在怪師尊?”
“你因傀儡情絲入魔,今日之舉,也並非出自本心。師尊相信你並不是真的想與清河劍派恩斷義絕,你隻是受了魔尊的蠱惑罷了。”
他三言兩語,便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江秋漁身上,仿佛林驚微隻是一時不察,中了魔尊的暗算罷了。
隻要林驚微願意迷途知返,她仍舊是眾人心中那個最有希望飛升的清蘅君,是修真界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更是鳳桉等人的好師姐,賀雲歧的好徒弟。
隻要她在此時說一句,都是傀儡情絲的錯,就足夠了。
眾人不禁屏氣凝神,直勾勾地盯著林驚微瞧,在心裡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林驚微不明白,師尊也就罷了,為何就連阿漁都要逼她站在她的敵對一方?
林驚微的目光越過人群,準確地落在了江秋漁身上,她聽不見旁人的聲音有多熱烈期待,也看不見賀雲歧的目光裡有多少期盼和威脅,她隻是怔愣地看著江秋漁。
林驚微在江秋漁的眼裡,看見了同樣的期盼和堅定。
阿漁也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嗎?
林驚微的心口重重一顫,浮月流光差點兒從手心裡滑落,她在江秋漁暗藏催促的目光中紅了眼,喉間仿佛堵著什麼東西似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如同她希望阿漁能擺脫魔尊的身份,從此平安順遂那樣,阿漁也不想讓她背上罵名,受人譴責。
她寧可與自己為敵,也不願意讓自己陪著她,同她一起對抗天命。
林驚微知道,此時應下賀雲歧方才的那番話便是她最好的選擇,可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阿漁孤零零一個人麵對眾人的怒火?
她隻是想陪著阿漁,哪怕是死,也無憾了!
林驚微的目光逐漸堅定,她握緊浮月流光,足尖一點,竟飛身越過賀雲歧等人,落在了離江秋漁幾步之遠的地方。
早在她有所行動的那一刻,眾人便警惕起來,紛紛握緊了法器,腳步不自覺地後退兩步,讓開了路。
清蘅君突然靠近魔尊,是想做什麼?
江秋漁已然猜到了林驚微的意圖,她抓緊了手心裡的金絲縷,暗罵一聲蠢貨,眼尾卻泛起了不甚明顯的水光。
林驚微擋在江秋漁身前,劍尖輕點在地麵上,用凜冽的靈力將身後之人護得嚴嚴實實,“師尊對驚微的養育教導之恩,驚微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當牛做馬,才能略報師尊的恩情。”
她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張清絕出塵的臉雖然不含多少血色,卻也依舊不減風采,她眼裡的決絕和固執,竟讓眾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人族修士默默無言,妖王卻笑了一聲,“賀掌門,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如今儼然已經成了魔尊的一條狗。”
清河劍派的弟子聽見林驚微被如此侮辱,當即嗆了回去,大師姐即便再不對,也輪不到這些妖族來罵!
妖王冷笑一聲,諷刺道:“你們倒是懂得維護她,可你們的大師姐,似乎並不想承這份情。”
清河劍派的人頓時沉默了,看向林驚微的目光裡失望和痛苦交織,卻又暗藏了一點兒期待,大師姐聽見這話,能否及時醒悟?
可惜終究要讓她們失望了,林驚微自始至終都一語不發,隻沉默地擋在江秋漁身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她是鐵了心要護著魔尊了!
賀雲歧見狀,心裡又急又怒,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卻因林驚微的反水而拖延到了此時,若再浪費時間,恐怕江芷桃與衛封就要趕到了!
屆時想要殺了魔尊,就更難了。
偏偏斬殺魔尊一事,必得林驚微親自動手,賀雲歧眯了眯眼,心下已有決定。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林驚微,“驚微,哪怕知道魔尊給你種下了傀儡情絲,你也仍要一意孤行嗎?”
林驚微迎著眾人失望至極的目光,麵色愈白,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妥協,“賀掌門無需再勸,我心意已決。”
“哪怕她隻是將你當做棋子,你也仍然願意相信她?”
林驚微不去看身後的江秋漁究竟是何表情,她微一點頭,嗓音雖輕,卻堅定有力,“是,無論阿漁待我如何,我都願意與她同生共死。”
畢竟是她對不住阿漁,無論阿漁愛她與否,她都不會拋下阿漁。
隻要她能確定自己是愛阿漁的,這就足夠了。
賀雲歧氣極反笑,他撫掌,“好啊,真不愧是我賀雲歧教出來的好徒弟。”
“隻是,你願意跟魔尊同生共死,卻沒問過魔尊的意思,她願意相信你嗎?”
林驚微倏地握緊了劍,呼吸也跟著沉了沉,心口直直地往下墜,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要來了!
林驚微總以為等江秋漁知曉所有的真相之時,必定已塵埃落定,她或許早已經消失於天地間了。
卻不想真相比她所設想的還要殘忍。
她要親眼看著阿漁恨她,厭棄她。
比活活剜了她的心還要讓她難以忍受!
林驚微的麵色白得嚇人,她的唇動了動,身子早已僵硬了,不敢回頭去看江秋漁。
賀雲歧果然如同林驚微所想的那樣,當麵挑破了背後的真相。
他道:“魔尊恐怕還不知道,林驚微隻是我清河劍派放在你身邊的一顆棋子吧?”
“你自以為螳螂捕蟬,卻不想林驚微日夜想的都是該如何殺了你,魔宮的防禦圖便是她給我的。”
“否則你以為,我們如何能避開層層陣法,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這裡來?”
在他身後,除了少數知情者之外,大部分人都被這話驚得睜大了眼。
“這一切都是賀掌門的安排?”
“林驚微不是被魔族擄走的嗎?”
“她假意被捕,實則是想趁機偷襲魔尊?”
如果不是魔尊給林驚微種下了傀儡情絲,也許賀雲歧的計劃當真能夠成功!
眾人一邊心驚於賀雲歧的算計,一邊卻又遺憾於林驚微的隕落,隻恨她棋差一招,還是掉進了魔尊的陷阱之中!
其餘人如何想的暫且不知,桓和,鳳桉與傅長琉三人卻接受不能。
尤其是桓和,他拚死傳出消息,日夜憂心大師姐的處境,更因此受了重傷,心境有損,境界不增反跌,幾欲生出心魔來。
此時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隻是師尊的算計?
桓和的嘴唇重重一顫,師尊竟然真的忍心讓師姐落入險境之中?
他究竟有沒有想過,此事一旦暴露,師姐會麵臨怎樣的危險?
看著對麵眉心隱有魔氣縈繞的林驚微,桓和再也說不出指責的話來,他隻恨自己無能,不能保護師姐,心裡更是對賀雲歧生出了一絲怨意。
師姐入魔,師尊起碼要負一半的責任!
如果不是他讓師姐去魔界做內應,師姐怎麼會遭遇這些?
鳳桉與傅長琉也是這樣想的。
她二人親眼見過魔尊的狠厲無情,也知道林驚微在魔宮中舉步維艱,受儘欺辱。
師尊難道想不到這些事情嗎?
他利用師姐,害得師姐入了魔,直到此時,都還要故意說出此事,他難道不知道,魔尊向來心狠手辣,她得知這件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嗎?
三人看賀雲歧的目光都不再像以前一樣充滿敬意了。
相比起常年閉關,事務繁忙的師尊,三人更加親近林驚微這位大師姐,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們心中的天平就已經偏向了林驚微。
師姐何錯之有?
她隻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尊師命罷了。
江秋漁早在聽見真相的那一刻,便如同賀雲歧所想,猛地沉下臉來,周身魔氣翻湧,目光森冷地望著身前的林驚微,“清蘅君,賀掌門所言,是否屬實?”
她連驚微都不叫了。
林驚微聽她叫過無數遍清蘅君,從未像此刻一般難以忍受,心痛欲裂。
她的心口堵得無法呼吸,痛意不斷湧現,眼眶酸澀到連眨眼都十分艱難,垂在身側的手指顫得厲害,嘴唇毫無血色可言。
“阿漁……”林驚微轉身麵向江秋漁,嗓音啞的幾乎失了聲,“我……”
她再說不出話來。
因為江秋漁正用一種格外冰冷陌生的眼神注視著她,仿佛林驚微同這天底下所有想要殺她的人一般無二,過往那些恩愛甜蜜的時刻,在這一瞬間徹底湮滅,留下的隻有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恨意。
她甚至不需要再說什麼,隻一個眼神,便讓林驚微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江秋漁見狀,又笑了一聲,聲音越發冰冷不近人情,“原來你是真的,一直都在騙我?”
“看我為你意亂情迷,甘願把一切都交給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驚微握劍的手用力到泛白,她的唇顫了顫,江秋漁的這一聲聲質問碾碎了林驚微心底的最後一絲幻想,她終究還是跟阿漁走到了這一步。
江秋漁見她不說話,四溢的魔氣更加不受控製,她的眉眼也跟著凝出了黑霧,眉心的一點紅痣越發鮮豔。
“林驚微,我將你當做我唯一的妻子,放心把魔宮交給你掌管的時候,你想的卻是該如何將防禦圖傳出去。”
“我對你的那些好,在你看來是不是很可笑?”
“你的心當真是雪做的嗎?”
說到最後,江秋漁的聲音裡竟然多了幾分哽咽。
“你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哪一句是真的?”
她那雙向來含笑的狐狸眼裡再瞧不出一絲笑意,有的隻是濕紅的眼眶,和眼裡刻骨的厭惡與恨意。
林驚微想說她沒有,可話到嘴邊,卻遲遲說不出口。
她還能如何辯解呢?
即便她後麵沒再背叛江秋漁,可一開始的確是她目的不純,阿漁說的也沒錯,是她一直在騙她。
林驚微沉默了,她不敢去看江秋漁的眼睛,隻微微垂眸,麵色慘白地站在江秋漁麵前,對她毫不防備。
江秋漁若真的恨極了她,想趁機取她性命,怕是她也不會還手。
賀雲歧見事情的發展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林驚微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但至少魔尊並未失去控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魔尊也該有權利知道。”
賀雲歧冷眼看著不遠處的兩人,“林驚微之所以願意與你成親,為的也不過是將血引長眠親手喂給你罷了。”
“你以為她是真的喜歡你麼?”
血引長眠?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林驚微竟然還給魔尊種下了血引長眠?
江秋漁聞言,身子晃了晃,差點兒站立不穩。
林驚微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著她,手臂卻僵在了半空中,因為江秋漁往後躲了一下,避開了她伸出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