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三這日, 賢王傅昀率三千禁軍趕赴郭城賑災。
周韞身子尚未得好,莊宜穗領著全府後院女子送傅昀時,獨獨遺漏了一個周韞。
錦和苑中,時春掀開提花簾子走進來, 跺了跺腳上的雪泥, 才服了服身子, 輕聲道:
“主子, 王爺出城了。”
周韞正捧著藥碗,心不在焉地抿著, 聽這言, 懨懨地耷拉下眼皮子,頗有些煩躁道:
“本妃知道了。”
時春和時秋對視一眼,知曉此時主子心情必然不佳,連忙低下頭噤聲。
傅昀一走, 整個賢王府就徹底安靜下來,後院女子連爭鬥都沒甚精神, 隻有些侍妾總想進錦和苑探望周韞。
隻不過, 這些人連錦和苑的門都沒進,就被時春和時秋隨意尋著借口, 攔在了外麵。
裘芳園。
錢氏坐在梨木椅上,端著杯盞, 一口一口抿得甚是心煩意亂。
隔了好半晌,她抬頭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劉良娣, 遲疑著問:
“劉姐姐, 妾身近日怎得沒見您去錦和苑探望側妃娘娘?”
話音甫落,原本隨意捧著串珠玩弄的劉氏稍頓,似驚詫地挑了挑眉, 覷向錢氏:
“爺不在府中,側妃娘娘又有身孕,這府中近日形勢可不好,妹妹聽我一言,可莫要此時去錦和苑,給娘娘添亂。”
劉氏說這話時,心裡輕嗤。
是錢氏瘋了,還是她瘋了?
此時朝錦和苑去跑?
且不瞧著豐雅她們幾個將錦和苑把守得嚴嚴實實,恨不得她們這些後院女子離錦和苑八千裡遠,人家將厭煩不耐擺得那般明顯,還不自覺些?
作甚去遭人厭?
錢氏被說得臉色訕訕。
她昨日去了一趟錦和苑,被豐雅尋了理由打發了回來,心中一直不得勁,今日就來尋了劉氏。
錢氏低了低頭,有些慢吞吞道:
“妾身知曉姐姐的意思,可妾身這心中總有些不安……”
她是不聰明,可她畢竟身在府中,爺一走,這府中的暗潮洶湧,她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些許。
連綏合院的孟安攸近日都告了假,日日待在綏合院不出門。
要知曉,之前的孟安攸雖說不去正院請安,但每日都會出院子炫耀炫耀她那番肚子。
劉氏臉上的笑淡了淡,隨手將串珠扔下,不著痕跡地輕擰了擰眉。
她投了周側妃,自是希望她什麼都好。
可如今府中的情形……
劉氏心中歎了口氣,爺走的時機太巧合了。
就在兩人說話時,秋寒忽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臉上神色似有些莫名。
劉氏抬眸望過去,稍頓,才抿唇問:
“發生什麼事了?”
秋寒服了服身子,猶豫不定地說:
“回主子的話,鳴碎院傳來消息,徐氏去了……”
哢嚓——
錢氏手一抖,杯盞撞上案桌,發出些許清脆的響聲。
劉氏動作也是一頓,不怪她們驚訝,沒經過側妃進府前的三年,後進府的女子都不曾經曆過徐氏得寵的時候,自不會有她們的體會。
雖說徐氏犯了錯,但那時爺都沒直接要了徐氏的命,她們還當那事就這般過去了。
劉氏斂了斂眸子,剛要惺惺作態一句,就瞥見秋寒臉色似還有些不對勁。
她話皆堵在喉間,稍眯了眯眸子,發問:
“還有何事?”
秋寒頓了頓:“還有一條消息,聽說凝景苑的人這幾日曾去過鳴碎院。”
消息是她們埋在鳴碎院的暗線傳出來的。
劉氏倏地抬起頭,眸子中毫不掩飾的驚詫。
凝景苑?
洛側妃?
錢氏也擰起眉,些許不安:“姐姐,這洛側妃是要作甚?”
得勢有王妃,恩寵有周側妃,洛側妃雖位高,但在府中卻一直安靜,性子也溫和嬌態,和旁人說話時從不高高在上,在府中的名聲可是甚好。
雖如此,在府中,洛側妃和周側妃比起來,還是頗有些不顯眼。
如今,爺剛走,洛側妃就有了這一番動作,欲意究竟為何?
劉氏撚著手帕,心中驚疑不定,徐氏的死究竟和洛側妃是否有關係?
“還有……”秋寒稍遲疑,打斷二人的對話,又說:“徐良娣的消息傳來後,正院下了命令,叫太醫每日必要到錦和苑和綏合院請脈,以保她們腹中胎兒安康。”
錢氏臉色稍白,什麼太醫請脈?但凡院子守護有一絲漏洞,都會給旁人機會。
劉氏輕閉了閉眼,雙手無意識落下,不慎推倒杯盞,她沒管一側清脆響聲,輕聲低喃:
“都瘋了嗎……”
王妃的心思幾乎擺在明麵上,但凡側妃真的出事,王妃要如何對爺交代?
劉氏隻覺一陣頭疼,這群世家女,做事都這般不著調嗎?
錢氏眸子中有怵意:
“姐姐,我們該怎麼辦啊?”
她們站了周側妃,但凡周側妃出事,正妃她們又哪會看她們順眼?
劉氏心中煩躁,沉沉地覷了她一眼:
“你既這般問,自也是知曉其中厲害。”
她閉了閉眸子,複又睜開,她抿唇沉聲道:“你在府中多年,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也不用我手把手地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