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秋視線落在傅巰身上。
他眸色似有些恍惚。
仿若又看見當年,他跪在一群難民中,傅巰走近他,打量了他許久。
他從未見過這般陣勢,也從未見過這般矜貴的人,叫他自慚形穢。
許久,他聽見那位貴人說:
“你落難許久,可願和孤回府?”
……
沈青秋閉上了眼,燭火下,似有什麼從眼角滑過,隱入發絲間。
他張了張口,一字一句沙啞地說:
“可、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啊……”
*******
“爺?”
周韞納悶地看著傅昀。
這什麼毛病,說著話,怎得還失神了?
傅昀倏地回神,他將沾了血的外衫扔得遠了些。
周韞看見他這動作,生了好奇,朝那外衫看了眼。
下一刻,她就聽見爺問了她一句:
“韞兒和沈青秋曾相熟?”
他回來途中,細想了一番,才恍然,沈青秋背叛傅巰,幫的一直不是他。
他視線落在床榻上,和衣而坐的女子身上。
而是眼前這女子。
從最開始的提醒,沈青秋就一直在告訴他,讓他護好側妃周全。
即使如今,沈青秋收刃傅巰,也不過為了她罷了。
周韞頓時渾身僵硬。
她在錦被中無措地絞了絞手指,訕訕地抿緊唇,似不解:“爺怎麼會這樣問?”
周韞有些心虛地眸子稍閃。
可回過神來,她又挺直脊背和胸膛。
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有什麼好心虛的?
傅昀走近她,坐下,伸手摟住她,垂眸看著她,平靜道:
“本王隻是好奇罷了。”
周韞在他懷中,甚是不自在,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
什麼隻是好奇?
連本王自稱都用上了。
隻不過,周韞擰了擰眉,也細想了想,遂後搖了搖頭:
“妾身和爺說實話,不僅爺好奇,就連妾身自己也很好奇。”
沈青秋許是歡喜她。
這是姑姑喪期間,沈青秋不顧尊卑衝進雎椒殿,她猜到的。
可她卻不知是為甚。
傅昀眯起眸子,狐疑地看向她:“韞兒也不知?”
他抿緊唇,稍偏開頭。
不知該不該信她。
從離開沈府起,他心中就堵著一口氣,卻不明所以。
適才和周韞說起傅巰情況時,他下意識地隱瞞了沈青秋的情形。
因為他不知曉,若周韞知道了沈青秋為她做的一切,是否會心生感動?
可待他回過神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誕可笑。
他這是在作甚?
是在緊張,還是在害怕?
傅昀不知曉。
可他知曉,他不想讓她看見旁人。
從她進王府的那一刻起。
傅昀眸色深了又沉,透著些許澀意。
沈青秋一臉血跡閃過腦海時,傅昀不可否認地,他心中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甚至不是沈青秋帶來的。
而是周韞自己。
因為傅昀清清楚楚地知曉,他懷中的女子,對他談不上歡喜。
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她所嫁的人罷了。
世人眼中的“夫君”。
周韞不知傅昀在想些什麼,她說了一大段話,卻都沒有得到回應。
她心生了些不耐煩和惱意,推了推傅昀:
“爺在想什麼呢?我說了那麼多,爺倒底有沒有認真聽啊?”
傅昀倏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眸色暗沉。
周韞被他這眼神看得氣虛了些,眸色閃爍著,呐呐道:
“爺作甚這般看著妾身?”
“莫非爺還真懷疑妾身和沈大人之間有什麼不成?”
似被這句話刺到,傅昀頓時擰緊眉,攥著她手腕的力道重了一分,斥道:
“口無遮攔!”
傅昀氣得站起身,臉色稍黑:“你這話若被旁人聽去,旁人會如何想你?”
周韞茫然地看向他,不知他為何忽然發這麼大脾氣。
她仰起臉,看向他,咬緊唇瓣,有些委屈,又有些無所謂:
“妾身管旁人怎麼看,隻要爺不誤會妾身,不就行了嗎?”
周韞直勾勾地看著傅昀,眸子裡是一片坦坦蕩蕩,燭光搖晃間,映在她臉上,讓她那雙眸子灼亮得似要望進人心中一般。
傅昀呼吸稍滯。
須臾,他才回過神來,抿唇移開視線。
許久之後,他才閉了閉眼睛,心中泛起一絲苦笑。
她總這般,說得好似他極為重要一般。
可實際上,傅昀卻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又或是,這番話不過為了打消他心中狐疑,而說出來哄弄他的。
周韞見他又沉默,咬唇擰起眉,不忿地扯了扯錦被。
她低垂下頭,悶悶輕哼道:
“爺後院那些女子日日來煩我,我都未曾生氣,爺倒是無理取鬨起來了。”
她看似小聲,卻叫傅昀聽了個真切。
一句“無理取鬨”叫傅昀漲紅了臉,指著她,憋了半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