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番外。
如今瑾兒這個名字,除了坤和宮的皇後娘娘,很少會再有人叫了。
在周歲那年,瑾兒得聖上賜名,為承安。
傅承安。
傅承安曾聽旁人說起過這名字的意義,他父皇希望他繼承這江山,繼而安定天下。
可母後在聽他說這事時,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
傅承安一看,就知曉,他這名字來由可能並非如同外人所說那般。
甚少有母親為孩子起名的,可在周韞這裡,卻有些不同,當年傅昀將名字選好拿來問周韞時。
周韞就稍稍擰眉,搖了搖頭,隻說了句:
“我知曉爺對瑾兒抱有厚望,可我更想讓瑾兒平平安安的。”
傅昀沉默了會,將最後一個“遠”字改為了“安”。
後來修飾一番,給了旁人這麼個借口。
傅承安聽罷,動作稍頓,倏然勾起嘴角輕笑。
他這一生比他父皇幸運太多,他有一位一心一意皆為他著想的母後。
他見過他的皇祖母。
明明是父皇的生母,卻仿若巴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傅承安曾為之不解,後來母後告訴他——這人世間百態,你得幸,卻不代表世人皆如此。
旁人皆說母後張揚任性,甚至輕狂蠢笨。
傅承安曾對那些流言怒過,可母後卻告訴他——清醒的人活著總是累的,所有,有時候蠢笨些,是在對自己好。
可傅承安卻不覺得他母後蠢,反而認為他母後是這天下極致聰慧的女子。
她知曉自己所有的不好,不遮不掩,她也知曉自己所有的幸運,卻不會以己度人,認為旁人皆該如此。
知曉世俗,而不世俗。
父皇教會他治國之理,為君之道。
可母後卻是教會他,如何讓自己過得舒坦。
母後拿顧姨的事,告訴他,何為當斷則斷,用自己的經曆告訴他,也要懂得珍惜。
傅承安一直記得,他被封為太子的那日,母後拉著他,一字一句地叮囑他:
“在其位,擔其責。”
“日後我兒必然辛苦,這天下的擔子最後都會落在你肩上。”
“母後這輩子有三個孩子,最擔憂茜兒,最放心帆兒,可最心疼的,卻還是你。”
傅承安記得那日陽光甚暖,映在母後臉上,連往日張揚的人都襯得極為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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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豐二十年。
六月甚炎,空氣灼熱悶悶。
傅承安適才從坤和宮請完安,劉進偷偷瞅了眼他的臉色,小聲遲疑地說:
“殿下,方才東宮傳來消息,側妃和太子妃院中鬨起來了。”
傅承安腳步一頓,他不動聲色地擰起眉。
劉進縮了縮頭。
“後院的事,讓太子妃處理。”
寵妾滅妻的事,他父皇做得,他不能說什麼,畢竟受惠的人是他和他的母後。
可他卻做不得。
他對側妃的確有些寵愛,卻謹記著,不能越過正妃去。
可,也許是側妃覺得,她也能效仿母後那般。
傅承安眸子中不著痕跡閃過一絲譏諷。
這世間的母後隻有一個,東施效顰,可又能得甚好結果?
這道理,周韞懂,傅承安懂,連太子妃也懂。
可偏生這側妃不懂。
東宮中,太子妃坐在銅鏡前,細描著柳眉,溫和端莊地問身後宮女:
“殿下回來了嗎?”
話音方落,就見有宮女小跑進來,服了服身,低聲說:“太子去禦書房了,傳令回來,後院的事皆交由太子妃處理。”
外間側妃還在哭鬨,泣聲不斷傳進來。
太子妃卻輕勾起唇,她抬眸朝外瞥了眼,若無其事地說道:
“這人啊,貴在有自知之明。”
明明沒那個命,作甚要有那個心思?
她是母後親自挑出來的太子妃,深得母後喜愛,夫君敬重,側妃拿什麼和她比?
以為夫君會和父皇那般,吃這一套?
或是,母後看她處境和曾經的自己相似,就會憐惜她?
太子妃搖了搖頭,可笑。
不過,她沒說什麼嚴重的懲罰,隻溫和道:“讓側妃回去吧,禁閉一月,以示懲戒。”
身後的宮女有些不滿:“娘娘,這也太便宜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