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不遠處的曾家,一身潔白如霜的窄袖衫的曾家小娘子,卻望著一封信在發呆。
“他居然真的尋上門了……”
這是曾家小娘子自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就一直喃喃念叨的話。連帶把這信拿回來的彩袖,都聽得膩了。“小娘子,不過是那張小官人的一封信,值得這般費神麼?”彩袖不能理解是對的,她的願望一直是當曾小娘子出嫁的時候,她就跟過去做一個陪嫁丫頭。若是好運的話,還能被納為妾。在彩袖看來,女子最費神的事,不就是嫁人麼?難道曾小娘子,還真的就看上那張小官人了?
想到張小官人在汴梁城的“惡名”,彩袖不寒而戰,連忙說道:“如許登徒子,小娘子理他作甚?還不如彈首曲子,散散心罷!”
“彩袖啊,你有什麼想做的事麼?”
曾小娘子看著那“劈裡啪啦”燃燒著的燭花,突然這麼問道。
“啊?”
彩袖先是一愣,然後說道:“奴隻想一直陪著小娘子,不管小娘子去哪……”到底,彩袖還是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了。
然而,曾小娘子的心卻不放在這上麵,所以冰雪聰明的她,居然聽不出彩袖話裡的話。“憨人!”曾小娘子展顏一笑,奈何笑裡太多無奈,“你如何能陪我一世麼?你終歸還是要嫁人的……”曾小娘子說的是實在話,彩袖在曾家已經過了十餘年了,早非契約奴仆,而是轉為了雇傭關係。隻要她想脫籍,曾家沒辦法阻攔的,甚至還有人情味的奉上一些遣散費。
然而,彩袖的心思卻細,她知道曾小娘子的眼光高,若是嫁人,肯定嫁的是如意郎君。若是彩袖自己去選一人家,怕一生都沒機會嫁入豪門了。在曾家呆過的女子,也很難適應清貧的生活。這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了。所以,彩袖可是一門心思想要跟著曾小娘子嫁過去,做陪嫁丫頭的。見曾小娘子這麼說,彩袖慌了神,連忙說道:“小娘子去哪,奴也跟著去哪……”
曾小娘子搖了搖頭,笑了笑,良久不說話。
是啊,這年代的女子,又怎麼能理解她心思?
明明聰慧不輸男子,甚至比世間絕大多數男子要強的她,卻因為女兒身而無法施展抱負。若是有可能,她何嘗不想揮斥方遒,指點江山?隻是這世間,對女子就是這般不公。女人雖然能為官,卻隻是宮廷裡的女官,做這女官,又如何能讓曾小娘子滿意呢?
退而求其次罷,曾小娘子也曾意動要自己出一本書。自費出書,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個麻煩事。但是對於家財萬貫曾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曾小娘子偏愛誌怪一類型的,便到處搜尋這些來看。希望能融合百家,寫出一本承前啟後的精彩來。奈何這個夢想都還沒實現,她就收到消息,明日那人就要登門拜訪了。
聰慧如她,怎能不知道登門拜訪是什麼意思?不外乎就是在花圃中,兩人坐下喝酒。若是男方中意了,就贈與金簪;若是男方不中意了,就贈與彩鍛。看似隻有男方選擇的份,其實大戶人家的千金,也有選擇的餘地的。若是不中意,自然不會接受男方的金簪,而後對父母說“女兒還想陪爹媽兩年,不欲這麼快就嫁人”雲雲。
可哪怕曾家小娘子打定了主意要推脫這門親事,也禁不住一陣陣襲人的煩惱。
特彆是彩袖把這封信拿到她麵前時,她更是止不住的惆悵。聽聞這封信,一開始是找不到人的。曾家裡,哪裡有什麼叫“曾錦函”的人?於是,這封信被擱置了兩日,錯非彩袖看到,說不定曾小娘子真的就看不到這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