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書歎了口氣,他是知道的。
那個倒黴蛋,最喜歡就是搞亂,用樹枝打壞人家稻苗、麥苗是家常便飯,砸水缸、丟石塊上彆家房頂,那也是經常的事……反正就是個神憎鬼厭的存在,張家莊裡沒有一個人見了張正書不是躲著走的。後來張正書覺得在張家莊作亂還不過癮,終於作到了汴梁城,成功把自己作死了。
“嗯,人總是會變的……”
張正書看著隱沒在粉牆黛瓦中的張家宅邸,他的心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無奈。
他其實不想回來的,也許是因為張根富那續弦的妻子,實在不是個東西——整日搬弄他的是非。然而,最讓張正書愧疚的,卻是張秦氏那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管她做得再多,張正書也無法真心地叫出那一聲“娘親”,張秦氏做得越多,張正書就越是內疚。
他害怕見到那充滿寵溺的眼神,他明明知道這不是給他的,是他竊取了那倒黴蛋的,可他無法躲避,因為他占據了那倒黴蛋的身體。
“唉,都什麼事啊!”
張正書無奈地攤開了折扇,然而這時候正好路過門前的清溪,幾個在浣洗衣裳的小娘子見了他,居然羞紅了臉頰,嬌嬌滴滴地扭過頭去。見張正書走過後,卻又茫然若失地抬起頭來,看著張正書離去的方向。
“這日子,還是有奔頭的……”
張正書安慰自己,不管是剛剛那幾個小娘子的帶著愛慕的眼神,還是如今的地位,都是前一世他未曾體會過的。特彆是他還有目標——先把自己的等級提升一級。
走進張家,一路上遇到不少僮仆,都向張正書問好,張正書也一一點頭示意。
還沒走到小院,都能聽到裡麵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小官人!”
有些個木匠注意到了張正書,便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起身對張正書施禮。
張正書也回了一禮,笑道:“諸位辛苦了……”
“不辛苦!”
這些個木匠說的是真心話,畢竟這就是他們營生的家夥事,在哪做不是做?隻是張家包吃包住,吃得還不錯,頓頓有肉——雖然是低等的豬肉,他們也很知足了。最關鍵的是每日兩百錢的工錢,這是在汴梁城都無法尋到的活計啊!辛苦一點,又怎樣?
“已經做好幾個水車了?”
張正書隨口一問,其實他更關心的是那紡織機。
“回小官人,還差最後兩架……是了,那個紡織機,已經弄好了,都在這……”領頭的木匠,是個老木匠了,年歲和張根富差不多,但經年累月的勞作,他的臉上都著不同張根富的風霜,還有衰老。不過,他的身體還算壯實,這一次管家張通請他來就是統領全局的。張正書見他老實可靠,就讓他專程負責紡織機的打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