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的第八天——
J先生終於被從阿卡姆精神病院放出來了, 可能根本沒有人在意亞瑟, 又或者阿卡姆都特麼客滿了裝不下他了。當然, 文件也被醫生拿了回去, 但又如何呢?
他不是亞瑟, 但他能想到,真正的亞瑟看到這些會有什麼感覺。
J先生以為對方會瘋掉都不奇怪,不, 或許亞瑟已經瘋了。否則, 昨天日記本上的字體不會如此平靜,甚至隱隱帶著一種荒誕的喜悅。
槍還藏在出租屋, 隻是裡麵沒有子彈了。
J先生走到了一家商鋪, 將這把槍拿了出來, 他發現自從在阿卡姆走了這一遭後, 很難控製住自己的行為, 他總覺得亞瑟的靈魂仿佛在身體裡活了過來。
就比如現在買子.彈的行為, 就不是他自己能做出來的。
J先生,不, 或許說是亞瑟將槍拿了出來, 放在了櫃台上。他看上去並不緊張, 隻是仍舊沉默內向, 店員警惕地看了他半天,才說道:“一盒子.彈, 配這把槍。”
“相關證件?”店員問道。
亞瑟點了點頭, 低下頭在口袋裡陶著什麼。儘管他看上去和個死屍一樣, 但可能因為一輩子都慫慣了,身上帶著那種人畜無害的怯懦氣息很濃重,以至於連店員都慢慢放下警惕。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本子,卻不是什麼持.槍證,而是他的精神病史證明。
店員拿了一盒貨物,又聽對方磕磕絆絆道:“呃,不好意思,應該是兩盒。”
年輕人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扭過頭在貨櫃上拿東西,亞瑟平靜地從盒子裡拿出子.彈,迅速地給槍裝上,接著抬手對準了店員的背部。
不,住手!
J先生的理智反抗著,亞瑟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猶豫,而店員這時候正巧轉過身來。他嚇了一跳,連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反抗:“錢都在櫃子裡,請不要傷害我。”
“我不需要錢。”亞瑟輕聲道。
離開這裡吧,你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彆再傷害無辜的人,J先生在內心輕聲勸道。他不知道他是在勸亞瑟,還是在勸自己,他也不知道目前掌控身體的到底是誰。
這個遊戲本來就很邪門,不是嗎?
“有什麼關係呢?”亞瑟難看地笑了,“無辜,不無辜,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
槍響了,年輕的店員應聲倒地,雙眼依舊睜得大大的,摔下來時,腦袋還磕在椅子上,發出很響的一聲,就像個荒謬絕倫的黑白喜劇,而沒有任何真實的死亡感。
“看,這個世界就是一出笑話。”亞瑟輕巧愉悅地說道。
他將另一盒子.彈也裝進口袋裡,接著活潑潑地徑直走向自己曾經工作的酒吧。現在是白天,自然沒有營業,但他看見了自己的老朋友——蘭德爾,也是這把槍原本的主人。
“嗨,你最近還好嗎?”蘭德爾有些尷尬,他大概沒想到亞瑟還能從警局出來,也是,最近哥譚亂的很,誰有空去管亞瑟這種慫得要死的小蝦米。
“好極了,我的朋友。”亞瑟哈哈笑起來,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好感,嗯,你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活著。”
呃,為什麼話題突然哲學了?
亞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充滿喜悅和自信地張開雙臂,做出誇張的動作,舒心地說道:“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我從沒有如此肯定自己的存在。”
“我的好朋友,你說說看,人要怎麼證明自己活著呢?”
蘭德爾本能感到不對勁,那是一種被獵食者盯上的預警,刻在每一個人類的原始基因中,幫助他的祖先避過一個又一個危險。
他往後退了一步,嘴裡呢喃道:“我很抱歉,亞瑟,之前的事情……”
“不不不不,不用抱歉,我的朋友,是你幫我找到了自己。”亞瑟笑了起來,露出尖銳泛黃的牙齒,他拿出了那把槍,前者顫抖得更厲害了。
亞瑟聲音輕柔得如同耳語,友善得就像邀請朋友去聚餐:“那麼,現在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才能證明自己活著呢?”
“我不知道,不,彆這樣,亞瑟,我們認識了十多年了。”
“錯誤答案。但沒關係,我可以教給你正確的回答。”他抿起嘴唇,快樂地笑著,第一發子.彈擦著對方耳朵而去,蘭德爾嚇得抱頭鼠竄,卻感到腿上劇烈一痛。
鮮血從大腿上流下來,又是一槍,另一隻腿也無法再動彈。
亞瑟湊近了他的耳邊,睜著有些渾濁卻瘋狂的棕咖啡眼眸,問道:“現在明白了嗎?所謂活著,就是要無限地貼近過死亡,你感受到了嗎?”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彆,彆,彆再開槍了。”蘭德爾痛得哭了出來。
亞瑟哈哈大笑起來,瘋狂到難以控製:“彆害怕,我的朋友,我不會再對你開槍了。”
“謝謝——”蘭德爾道謝的話語還說到一半,就看到一道微白的銀光閃過,接著他低下頭,似乎有些迷惑半截沒入胸口的是什麼。
但很快,他意識過來,這是一把拆信刀,他張了張嘴,卻被槍.口堵住了嘴巴。
“噓。”亞瑟豎起一根手指,輕柔地安慰道:“彆喊,感受一下,我的朋友,現在是不是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地感覺到生命的存在了呢?”
是的,當生命流逝的最後時刻,蘭德爾確實感受到了身體的每一處變化。他的心臟越跳越快,想要加速血液流動,來補充氧氣,但是卻因為大量失血,而導致沒有足夠的紅血球為器官輸送氧氣。
四肢是被最先放棄的,接著就是頭暈,因為腦部最為依賴氧氣和營養物質,再接著隨著血液流動速度變慢,體內溫度迅速下降……
死亡,如期而至。
看著麵前的眼睛逐漸失去神采,亞瑟這才站了起來。他沒有離開,而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的手上全是鮮血,仿佛有些微微吃驚,他將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抑製住瘋狂大笑的衝動。
當他再次拿下手時,J先生終於找回了對身體的控製,他看著鏡子裡的蒼白麵容,血液凝固在臉頰兩側,就像一個大大的笑臉。
J先生迅速逃離了現場,在出租屋的廁所裡洗掉了手上的血跡,接著將頭埋進冰冷的水池中,讓自己的大腦安靜一下。
為什麼亞瑟能夠重新掌控身體呢?
為什麼係統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為什麼……為什麼從他內心深處……卻並不排斥亞瑟的存在?
是的,他阻止亞瑟殺死店員,也眼看著蘭德爾被殺,但當看到鏡子裡的那個男人時,J先生卻沒有任何厭惡的感覺,雖然有些歎息胸悶,可他卻能理解亞瑟的一舉一動。
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亞瑟在夜晚將身體掌控權交出,J先生悶悶不樂地完成了日常答題,並且翻看了日記。隻可惜,日記本上再也寫過一個字,還是昨天那句“我的人生就是一出喜劇”。
J先生撫摸著日記本,猶豫片刻後,他拿出了墨水,在紙上停頓了很久,久到墨水滴在了本子上,他才慢慢寫下兩句話——
你是誰?
我……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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