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麼有錢的明野,住的不過是八十平米的單身公寓,房間的裝修風格是極簡風,四處是黑白線條,除了必要的家具,什麼都沒有。
容見作為秘書,很自覺地接了杯水,遞給明野。
明野大約是喝了太多酒,感覺很熱,容見還沒走就脫掉外套,扯開領帶,摘掉腕表。
容見無意間瞥到明野的手腕,愣在了遠處。
因為腕表下並不是冷白色的皮膚,而是一圈黑色的文身。容見離得遠,看不太清那是什麼,隻能辨認出那大約不是花紋,而是一種文字串起的話。
容見覺得不太對。
很多人會因為各種理由選擇用文身銘刻下此時最重要的事,可明野不會這樣,他並不害怕痛苦,也很能忍耐,可文身帶來的痛苦對明野而言是無用的。他可以記得所有的事,沒必要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
可男主卻選擇了文身。
他有什麼想記住的嗎?
容見的注視太過大膽,連半醉的明野都察覺到了,他將那杯水一飲而儘,漫不經心地問:“不可以?”
容見搖了搖頭。
從明野的公寓出來,再步行幾步就到了容見居住的公寓。他洗去了一身酒氣,照例關上燈,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覺。
嘉榮的工作很忙,加上容見負責的部分一般和李馮交接,很少會和男主直接接觸,但每一次接觸、每一次說話都會讓容見清醒一次,眼前這個人不是明野。
所以每晚睡前,容見都會想,明天不要這樣了,不要再關注這個世界的明野了。
可天亮醒來時,容見又會想,今天再在男主身上多找一點明野的影子,這樣有什麼錯?
容見清醒和淪陷中反複掙紮,不可自拔。
可他還是定下了一個期限。
隻到聖誕那天為止。然後辭職,離開這裡,逃開這個世界的男主。
十二月的第三個周末,容見去了靈山寺拜佛。
現在不是逢年過節,靈山寺的人很少,周圍空落落的,絲毫沒有十一年前熱鬨場景。
但這次容見抽到了上上簽。
和尚故作深沉地看了一眼他的簽運,說了許多吉祥如意的話,容見看著那支簽,愣了好半天,也沒聽那和尚說了什麼,隨手捐了點香油錢。
容見又去求了平安符。
他才開始為明野求了一個要捐很多香火錢的萬事如意符,可以保佑明野以後萬事如意,身體健康,事業順利,愛情美滿,反正根據那個和尚所言,人世間任何能想到的美滿事,萬事如意符都能保佑到。
容見磕了九個響頭,很誠心地求來這個符,想想又覺得太貪心了。他當年對佛祖求的就是讓明野萬事如意,其實是很多很多個願望,最後佛祖果然沒有保佑他,甚至是近乎玩弄了他的願望。
容見想可能是自己太貪心的緣故。
於是容見又重新求了一個平安符,磕了三個響頭。
他想:還是平安最重要。
臨走前,容見又去捐了個平安符,是為了這個世界的明野求的,當然沒有磕頭。聖誕節是男主的生日,在這個世界大概從沒有人為他過過,容見不打算參與男主的人生,想著送個平安符總可以。
反正送完了就跑路,不可以也成了可以。
聖誕節那天下午,明野很有人道主義精神地給全公司人放了個假,除了他自己和容見。
容見本來是可以走的,沒料到表格做錯了,隻好留下來和明野一起加班。
表格錯漏的地方不多,容見很快就做好了。
整棟樓空落落的,連樓下的保安都離開了,上來對容見說要去和女朋友看電影,拜托容見離開前鎖個門,他晚上就回來。
容見又沒有男朋友可約,就同意了下來,必須要等到男主下班後才行。
他無所事事地玩手機,抽屜裡放著包裝好的平安符,猶豫著該怎麼才能送出去。
最後容見決定還是等到男主下班,兩個人一起離開辦公樓的時候送好了。這樣即使男主拒絕了也可以立刻分道揚鑣,不會太尷尬。
天色漸漸暗了,外麵下起了雪,是浮城今年的第一場雪。
容見忽然收到男主的消息,說是有事情吩咐。
他不明所以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屋裡煙霧繚繞,嗆得容見咳嗽了好幾聲。男主沒有和往常一樣認真辦公,而是抽了半天煙,桌子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頭。
男主坐在辦公桌後,食指和中指間夾了半根煙,上麵有零丁的火光。他低著頭,屋裡也沒開燈,容見看不清他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嗎?
容見著急的地想了一會,理智又回籠,覺得這樣不對,不能再繼續下去,索性趁著這個機會辭職。
於是,容見走上前,鼓足醒來後最大的勇氣,將掌心裡的平安符遞了上去,大聲說:“老板,這是我從靈山寺求的平安符,想送給您當聖誕節禮物。”
男主沒有抬頭,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這個禮物。
容見鬆了口氣,隻要將禮物送出去,接下來男主該如何處置,和他的關係其實已經不大了。
他停頓了片刻,又說出了自己的懇求,“老板,非常感謝您這兩年來的照顧。但是在公司的這一個月讓我認識到自己能力上的不足,不能擔任好這個職務,所以想要辭掉這份工作。”
男主聞言終於站起身,走到容見麵前,他滿身都是強烈的壓迫感,容見不敢和他對視。
容見想不到他不答應的理由。
而明野卻輕聲說:“小姐怎麼這麼沒耐心,一個月沒到就不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