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幸福美滿,什麼滿足,明野想的可真好,還覺得能瞞幾十年,容見簡直佩服他這個腦子。
容見居高臨下地站在明野麵前,狠狠地拽住明野的領帶,冷冰冰地說:“你要是死了,我就是未亡人,未亡人你知道吧……”
明野笑了一下,眼睛都亮了。
容見的臉都黑了。
明野隻好改口,“未亡人是形容女士的。”
容見都被明野氣糊塗了,又說:“那就鰥夫,總行了吧。”
說到這裡,他鬆開明野的領帶,低下頭,連難過都很克製,“反正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
明野又抱住了他,“好,彆忘了我,也彆原諒我。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生日禮物。”
容見僵硬了片刻,又緩慢地回抱住了明野,攀住了他的後背。
明野輕聲說:“我要你。”
“成為我的生日禮物吧,容見。”
容見沒有拒絕,實際上他很少拒絕明野的請求,他鄭重地承諾:“好,我把容見送給你了。”
所以以後彆再丟開他了。
上一個三十歲,明野獨自開車回家,路遇車禍,重回十八歲。
這一個三十歲,明野和容見在一起。
嘉榮的辦公樓不遠處就是商業街,今天是聖誕節,到處都是聖誕樹和歌聲,路上滿是人,滿是歡聲笑語。
明野和容見就像一對很普通的情侶,庸俗地擠在人堆裡,買了兩張聖誕限定愛情電影的票,在電影院偏僻的角落享受黑暗中擁抱彼此的滿足。
從電影院出來後,容見還準備訂蛋糕,最後隻能買到一個小蛋糕,所有的餐廳都在排隊,容見找了一家情侶餐廳,要排到八十號。
明野作為整個浮城最有錢的大佬,老老實實地和容見在一起排隊等號。
雖然之前從明野的話裡,容見知道明野是從三十歲重生來的,但是因為彆的事占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容見沒有具體問這件事,現在緩過神,周圍又全是人,容見也隻能很隱晦地問:“那你是什麼時候回去的?”
對於這件事,容見接受起來還是挺容易的,因為他自己就是穿書來的,明野重生好像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現在同性戀雖然多,但是擺在明麵上的卻不多,像他們兩個這樣在大庭廣眾下握著手,一看就是情侶的更少見,周圍有人嫌棄地將椅子都拉遠了,明野隻覺得清淨。
他笑了笑:“八月的最後一天。”
容見回憶起了那時的事,明野在開學那天請假了,他當時還不明白是為什麼,現在才解開疑惑。
他想了片刻,很小聲地問:“那你什麼時候看出來我不是他的啊?”
明野問:“真想知道嗎?”
容見點了下頭。
明野隻好說:“第一眼,你的演技太差了。”
容見覺得自己演技挺好了,把所有人瞞得明明白白啊……
他本來要和明野據理力爭的,但考慮到明野是生日,他忍了。
可明野貼到他耳側說:“我想,這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又傻又天真。”
容見不太能忍了。
明野繼續說:“可是很可愛。”
容見:男朋友這麼會說話,算了算了算了。
他們在餐廳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
明野是因為車禍出事的,雖然已經過了那個時間點,但容見還是不敢乘車回去,隨便在周圍找了家酒店,過完這一天再說。
容見今天大喜大悲,累了一整天,一進房間立刻去洗澡。洗完後對著鏡子看了自己好多眼,覺得還是太瘦了,連骨頭都凸出來了。
洗完澡後,容見本來是很困,可想著也許明野想要對生日禮物做點少兒不宜的事,自己睡得不省人事就太掃興了,強撐著坐在床上玩手機。
水聲很快就停了,明野穿著浴袍,頭發還滴著水,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容見很清楚地看到了明野手腕上的那一圈文身。
不僅是手腕,還有小腿也隱約露出一點。
但現在的容見已然和半個月前完全不同了,他跳下床,握住了明野的手,皺著眉問:“你怎麼文身了?這次總不能說不可以了吧?”
明野也沒想過能瞞住容見,兩個人要生活在一起,赤.裸相對時總不可能總是關燈。
明野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就是你車禍後留了疤,我也在相同的地方文了字。”
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很不值一提的語氣。
可容見知道不是的。
他脫掉了明野的衣服,渾身上下一共有十七個文身,全是用黑色顏料刺下的梵文,容見一個字也認不出來。
然後,容見又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受傷是在十一年前了,很多傷疤已經淡去,練痕跡都找不到了。
疤痕會淡去,文身卻會留一輩子。黑色的顏料洗都洗不掉,明野沒想過忘記。
明野在這十一年間的生活,容見隻瞥到這微末的一點,就快要被苦澀淹沒了。
容見沉默了很久:“你在想什麼?”
那時候明野在想什麼?
其實明野也不能確切地分辨出那時的想法。
最開始還是不想忘記。容見受了傷,他也願意嘗,即使兩種苦頭不能相提並論。
明野本來打算在身體同樣的部位紋上相同的疤痕,後來又不這麼想了。
他想:世界上大概是有神的吧,否則他為什麼會從三十歲回到十八歲。
那麼贖罪或是祈福會有用嗎?
可能會有。
於是,一個永遠不會許願,相信自己能做到一切的明野,因為人力不可及,而開始相信神佛,會向神佛許願。
他的身體多了十七個永不回褪色的文身,在這十一年間做了很多慈善活動,行善積德隻為了沉睡的容見祈福。
容見沒再說話,他的眼淚是熱的,落在了明野的胸膛上。